甘肃镇马市。
何总管挑了三匹良马,虽说不上日行千里,但日行几百里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江樵注意力却在一些劣等马身上,尤其是看到一匹骨瘦如柴的马时,他心中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小黑当初的模样比这马还惨,但谁能想到那家伙是个异种呢。
“公子,这是匹老马,已经没多久可活了。”
何管事顺着江樵的目光看到了那匹骨瘦如柴的马,解释着。
江樵不自然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他运气一向不怎么好,也没有小佳慧眼识珠的本事。
买完马后,三人向东门而去。
甘肃镇中外族行商众多,像是没受到外界影响般热闹非凡。
可到了东门,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兵士众多,神情严肃。
见江樵三人离城,也没做什么检查,任由他们离开。
江樵先是对东门有这么多的兵士不解,但出了城门之后他就知道了。
护城河对岸聚集着很多人,这些人衣着褴褛,瘦骨嶙峋。
粗略看去,不下几千。这些人大都是轻壮,老人小孩很少。
他们三五一群的聚集在一起,有的就那么躺在地上,仿若一个死人。
有的则围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汤水翻滚,周围人都死死盯着那口锅,仿佛里面是人间美味。
可江樵却在那翻滚的锅中看到了一小小的手掌。
“回去!”
江樵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沸腾的杀意在心底蔓延。
何管事想说什么,但看到江樵那样子,什么都没说。
秦幕毫不犹豫的一转马头,跟着江樵返回城内。
而那些士兵见三人回转,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又收了一次入城费。
“打听一下这城内谁屯的粮最多,为人如何。我要开仓放粮。”
江樵声音很低,但二人都听的清楚。
何管事身子一抖,脸色变了变。
秦幕一拱手,直接离去。
“公子,这甘肃镇有四万士兵,您若这样做..”
何管事小心的说着,心中暗暗叫苦。
“我只是杀一些富户,我相信守城将军是个明白事理之人。”
江樵面无表情,声音也平静异常,但何管事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骑马离去打探消息了。
看着城中热闹的场景,那只汤水的小手再次浮现在江樵脑海。
‘易子而食’这个词出现在江樵心中。
以前在书中读到这个词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一段历史。
但当这事真的出现在面前时,江樵才知道‘易子而食’这四个字有多么的残忍,有多么的震撼。
那些围在锅旁的人中肯定有那只小手的父母,但江樵却只看到那些人眼中的贪婪,没有一丝伤心。
很多人说死亡、病痛是最让人恐惧的存在。
但最让人恐惧,疯狂的是饿,饿到了一定程度,那人就不再是人了,和野兽也没有区别。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天灾,还有人祸。
何管事说十室九空,富户囤粮。
那就让那些富户也空一空吧。
“公子,这城中囤粮最多的是巡抚都御史、镇守太监和蒙古商人。镇守总兵也有些囤粮,但却只是勉强维持军队所用。”
秦幕很快回返,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
至于是如何打听到的,看他身上还未消散的杀气便可以知道。
“我本以为是富户囤的最多,没想到还是这两只蛀虫。”
江樵自嘲,反而对那镇守总兵有些好奇。
对方掌控城中兵马,但囤粮反而是最少的。
“公子,小的打听到镇守总兵多次和御史、镇守太监发生冲突,想让他们开仓震灾,但都被拒绝了。”
何管事脸上有些细密的汗珠,汇报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哦?那我们去见见这位镇守总兵,我相信他会很乐意的。”
江樵觉得这位镇守总兵也许可以好好合作一番。
夜。
总兵府。
杨总兵端坐堂中,膝上一杆长枪,闭目修炼。
“朋友,既然来了,还请现身一见。”
突地,杨总兵睁开眼,堂中像是亮起两道光芒,熠熠生辉。
“杨总兵不愧是杨家后人,修为深不可测。”
江樵施施然的走入堂中,他也没用什么轻功身法,就这么走了进来。
但这过程中却没有一个士兵出现阻挡。
杨总兵神情略变,膝上长枪微微震颤。
“杨总兵勿急,您的那些护卫只是昏迷,并没性命之忧。”
江樵走到杨总兵一丈处,直接盘膝坐下。
他这动作让杨总兵原本紧张的神情稍微一缓,这个距离正是他长枪最适合出击的距离。
“杨总兵,在下冒昧来访只为一事。”
江樵看着眼前这位总兵,年约五旬,身材普通,面容普通,但身上却有着杀伐之气。
先前何管事打听出对方是杨家之后,江樵觉得应该是真的。
杨总兵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看着江樵。
在他眼中江樵是一个三十许的精壮汉子,身材高大,身上气息深不可测。
江樵在进入甘肃镇前边稍微易容了番,锦衣卫既然在昆仑山没抓到他,他若以本来面貌示人,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虽然他现在实力强绝,但当着靶子他是不愿的。
而易容功夫是当日和青青学的,虽然没有对方那么精湛,但已经够用。
“我要开仓放粮。”
江樵的话让杨总兵身上气息浮动,随即又平静下来。
“御史那些人囤了那么多粮,我想拿点给城外的难民,当然拿多少由总兵说了算,剩下的都是您的。”
杨总兵沉思一会,缓缓点头。
他虽然掌握全城兵马,但御史是朝廷大员,他也不能用强。
但如果御史死了,那他接手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多谢总兵大人,还请安排好人手,今晚就可以去接收那些粮食。”
江樵起身,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杨总兵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良久叹息一声。
他一心为朝廷,为百姓。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局势糜烂下去,这何尝不是一个悲哀。
“来人。”
叹息过后,杨总兵大喝一声,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守好甘肃,而那些粮食就是他守甘肃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