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星连珠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如血般涂抹在圣女庙斑驳的石墙上。苏瑾站在庙前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左手腕上的凤凰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她抬头望向天际，七颗异常明亮的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彼此靠近，排成一条诡异的直线。

“天象异变越来越明显了。”萧景煜从庙内走出，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月光下，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已恢复了清明。“根据密室中找到的记载，七星完全连珠时，周天师就会开始仪式。”

苏瑾转身，夜风扬起她鬓边的碎发。萧景煜穿着夜行衣，腰间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新增了一道伤口，血迹还未完全干涸。

“那六个女孩有消息了吗？”她轻声问。

萧景煜展开羊皮纸，上面绘制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七个人形标记环绕着中央的祭坛。“婉儿用镜术探查到她们被关在太子府地牢，每人手腕上都被刻下了残缺的凤凰印记。”他的指尖在图案上划过，“周天师需要七名有印记的少女作为祭品，在七星完全连珠时完成灵魂融合仪式。但真正的目的——”

“是打开时空裂缝。”苏瑾接过话，脑海中浮现出现代实验室里那份标着“绝密”的文件。她记得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关键段落：双生圣女融合瞬间释放的能量足以撕裂时空屏障。“他需要这股能量让自己彻底复活，摆脱灵魂状态。”

一阵窸窣声从庙后传来，婉儿踉跄着走出阴影，手中的铜镜剧烈震颤着。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脸色比萧景煜还要难看。“王妃...王爷...”她艰难地喘息着，“柳如烟...她在反抗控制...死之圣女的力量...正在减弱...”

铜镜“啪”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隙，镜面中浮现出柳如烟痛苦扭曲的面容。“苏...瑾...“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逃...周天师他...啊！”镜中的影像突然变成死之圣女狰狞的笑脸，“姐姐，时辰将至，我在祭坛等你...”

铜镜彻底碎裂，婉儿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萧景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手指迅速点按她后颈处的穴位。“她被反噬了。”他沉声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喂给婉儿。

苏瑾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婉儿额头的冷汗。“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她声音坚定，“萧景煜去救那六个女孩，我和婉儿去祭坛阻止仪式。”

“不行！“萧景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周天师的目标是你和你的血脉！祭坛太危险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苏瑾直视他的眼睛，“只有我能对抗死之圣女。而你——”她伸手抚上他虎口的伤口，“你的血能破坏周天师的阵法，这是密室记载上明确写着的。”

萧景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抗拒渐渐化为无奈。他从怀中取出两枚古朴的玉佩，玉面上刻着交缠的龙凤纹。“这是‘同心玉’，能让我们感知彼此的安危。”他将其中一枚系在苏瑾腰间，“子时之前，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回到这里汇合。”

苏瑾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她突然踮起脚尖，在萧景煜唇上落下一个轻吻。这个吻很轻，却让两人都颤抖了一下。“小心。”她低声说。

萧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然后他转身跃下台阶，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苏瑾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婉儿虚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王妃，我们该准备了。”婉儿从包袱中取出两件白色祭袍，袍子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符文。“穿上这个，能暂时掩盖我们的气息。”

祭袍触手冰凉，苏瑾刚披上就感觉一股清凉的力量笼罩全身，手腕上的印记也不再灼热。“这是...”

“萧王妃留下的。”婉儿帮她系好腰带，手指在银线符文上轻轻摩挲，“她预见到这一天，用南疆秘法制作了这两件祭袍。符文是用她的血混合秘银绣成的，能抵御邪气入侵。”

两人沿着隐蔽的山路向山顶祭坛进发。越往上走，空气越发凝滞，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扼住喉咙。周围的树木扭曲变形，枝叶间闪烁着诡异的磷光。苏瑾的耳边开始出现细碎的私语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别听。”婉儿抓住她的手，“那是时空裂缝边缘的亡灵回响。集中精神，跟着我的脚步走。”

山路尽头，一座圆形祭坛矗立在悬崖边。七根黑色石柱环绕着中央的水池，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血红色的符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池中的水静止如镜，倒映出的却不是夜空，而是一个现代实验室的景象——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苏瑾倒吸一口冷气。当画面转向一个正在操作仪器的女性背影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那个女人转身的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她的声音颤抖。

“死之圣女的本体。”婉儿面色凝重，“她一直被困在时空夹缝中，以那个形态存在。周天师许诺给她完整的灵魂和身体，所以她才会与他合作。”

水池突然泛起涟漪，实验室的景象消失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祭坛后方飘然而出——柳如烟，或者说被死之圣女占据的躯壳。她的眼睛全黑，嘴角扭曲成一个不似人类的笑容。

“姐姐，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重叠着另一个阴冷的声线，“看啊，七星即将连成一线，我们的时刻到了。”

苏瑾抬头，天空中的七颗星辰已经排成一条笔直的线，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将整个祭坛笼罩在血色之中。

“放开柳如烟！”婉儿上前一步，手中银针闪烁着寒光，“你的对手是我们！”

死之圣女大笑，声音如同玻璃碎裂：“就凭你们？周天师马上就到，届时——”

她的身体突然僵住，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黑眸中闪过一丝清明：“苏瑾...快走...这是陷阱...她不需要七个祭品...只需要...双生圣女...在生死抉择时的...能量波动...”

“柳如烟？”苏瑾惊讶地看着她挣扎的表情。

死之圣女重新夺回控制权，愤怒地尖叫一声，一道黑光从她手中射出，直击婉儿胸口。苏瑾本能地扑过去推开婉儿，黑光擦过她的左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

“王妃！”婉儿惊呼。

鲜血滴落在祭坛地面上，瞬间被吸收。整个祭坛开始震动，七根石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红光，如同被点燃的血线。

“太完美了！”死之圣女兴奋地张开双臂，“圣女之血激活了祭坛！仪式提前开始了！”

苏瑾捂住伤口，感觉力量正从体内迅速流失。婉儿扶住她，迅速点按她手臂上的穴位止血。“坚持住！”婉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天空中的七星红光大盛，一道血色光柱从天而降，笼罩整个祭坛。水池中的水沸腾起来，再次显现出现代实验室的景象。那个穿白大褂的“苏瑾”正对着虚空微笑，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来吧，姐姐。”死之圣女向苏瑾伸出手，“让我们合二为一，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实验！”

苏瑾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祭坛中央移动。婉儿死死拉住她，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撞在石柱上，昏死过去。

“婉儿！”苏瑾挣扎着，却无法抵抗那股力量。就在她即将被拉入水池的瞬间，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斩断了吸力。萧景煜飞身而至，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持剑指向死之圣女。

“萧景煜！那六个女孩...”

“已经安全了。”他的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略显嘶哑，“但周天师不在地牢，他一定——“

“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

周天师缓步走出，与意识世界中见到的不同，此刻的他实体化了许多，但仍能看出身体有些透明，像是一具半凝固的幽灵。他手中握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映照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

“萧景煜，你来得正好。”周天师微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我需要你的血脉完成最后的仪式。”

萧景煜将苏瑾护在身后：“休想！”

周天师不以为意，转向死之圣女：“时辰已到。”

死之圣女点头，突然扑向柳如烟的身体。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发出刺目的白光。当光芒散去，站在原地的已不是柳如烟，而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完整的死之圣女本体！她的面容与苏瑾一模一样，只是眼睛全黑，周身缠绕着黑雾。

“现在。”周天师举起铜镜，“就差你了，生之圣女。”

铜镜射出一道黑光，直击苏瑾。萧景煜挥剑格挡，剑身却瞬间被腐蚀断裂。黑光余势不减，缠绕上苏瑾的手腕，将她拖向祭坛中央。

“苏瑾！”萧景煜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却被一起拖向水池。

婉儿挣扎着醒来，试图帮忙，却被周天师一挥手击飞，再次撞在石柱上，不省人事。

“多么感人。”周天师冷笑，“萧氏血脉与圣女之血相融，正是打开时空之门的钥匙！”

苏瑾和萧景煜被拉到水池边缘。水面下，实验室的景象越来越清晰，那个“苏瑾“正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手中举着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

“跳进去，你们就能回到现代。”周天师诱惑道，“或者留下来，看着这个世界因时空裂缝而毁灭。”

萧景煜握紧苏瑾的手：“别听他的！这是陷阱！”

苏瑾看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不...这不是回到现代的通道...这是...”

“灵魂熔炉！”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柳如烟挣扎着爬起来，她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周天师骗了所有人...水池连接的不是时空通道...而是他制造的灵魂熔炉...所有进去的灵魂都会被碾碎...成为他复活的养分...”

“闭嘴！”周天师怒喝，一道黑光射向柳如烟。

萧景煜闪电般掷出断剑，挡下了这一击。柳如烟趁机继续说道：“唯一的办法...是双生圣女自愿融合...产生的纯净能量...能封印时空裂缝...”

苏瑾看向死之圣女，后者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苏瑾脑海——

三百年前的实验室里，周天师（那时还叫周明远）按下红色按钮，时空机器发出刺耳的轰鸣；她的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的痛苦；萧王妃（那时还是实验室助手）抱着她的一半灵魂冲进尚未关闭的时空裂缝...

“我明白了...”苏瑾轻声道，泪水滑落脸颊，“这就是为什么萧王妃要把我送到现代...不是为了封印，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

死之圣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你...想起来了？”

苏瑾点头，向她伸出手：“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周天师利用我们的分裂制造混乱，但真正的力量...”

“在于融合。”死之圣女接话，眼中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与苏瑾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苍白得近乎透明。

周天师见势不妙，突然扑向萧景煜：“那就用你的血强行打开通道！”

萧景煜与他缠斗在一起，但很快处于下风。周天师的攻击穿透他的防御，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萧景煜！”苏瑾惊呼。

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发出淡淡的金光，形成一个个奇异的符文。

“这是...”周天师瞪大眼睛，声音因震惊而扭曲，“时空之血完全觉醒了？不可能！”

萧景煜跪倒在地，但他的血绘制的符文却越来越亮，形成一个保护圈将苏瑾和死之圣女围在中央。与此同时，两人手腕上的印记同时亮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们拉向彼此。

“就是现在！”柳如烟大喊，“七星完全连珠了！”

苏瑾看向死之圣女，后者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得像个孩子：“三百年的分裂，该结束了。”

两人的手触碰在一起的瞬间，耀眼的白光爆发，如同超新星爆炸般席卷整个祭坛。苏瑾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碎又重组，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现代实验室里的日日夜夜，古代圣女庙中的孤独守望，两个灵魂、两个时空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周天师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在白光中如同烈日下的雪人般融化。“不！这不可能！我筹划了三百年！”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为虚无。

当光芒散去，祭坛中央只剩下一个身影——苏瑾，她左手腕上的印记已经完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水池恢复了平静，倒映着满天星辰。七根石柱上的血色符文褪去，变成了银色。

萧景煜挣扎着爬到她身边，胸前的伤口仍在流血：“苏瑾...是你吗？”

她转过身，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当她开口时，声音奇异地重叠着两个声线：“是我们。“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七星连珠之夜，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