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圣船

“怎么有股火药味……”

西圣庭帝国，格林港，巨大的轮船巍然屹立，在落日下格外显眼。

港口角落，十九岁的乔维安.乔斯达叼着草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准备偷偷往海里解决小急。

“明明未婚妻都跑了……你倒是挺悠闲的？”

熟悉的女声从耳边传来，他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咳咳！莉莉丝，真巧，你也在这儿啊……”

乔维安呛了一下，赶紧拉上裤子，转过头去。

像是洗涤着周遭一般，少女修长的金发掀起了水面的涟漪，白色眉梢被风拨弄着，鼻梁下的樱桃小嘴，亦是让落日余晖成了点缀。

金发少女穿戴着圣殿骑士团的标配铠甲，三条杠的胸章格外显眼，手中的秘银剑蓄势待发。

“我在执行公务，看到那艘巨轮了吗？我们圣殿骑士团要排查周围的危险因素，确保明天它能安全出发。”她提剑指向巨轮。

“合着把我当危险因素了是吧，追我到这里来，青梅竹马对我喜欢得不得了确实很苦恼啊。”乔维安有些自恋地打量起水下的倒影。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嘴贫啊，乔斯达家的流氓少爷，停止你那令人作呕的癔症吧，还有你刚刚说的火药味是什么？”莉莉丝有些嫌弃地瞪着他。

“嗯……一种让男女兴奋的药，要不要晚上和我试试？”

乔维安只能胡乱解释着，大概是自己嗅觉出问题了，现在他所认知的这个世界，还没有火药的概念。

即使经受了西方贵族礼节的教育，他痞气也是一点未消，在周围人眼中是一个败家的纨绔子弟。

“唔……你在说什么呢！”

作为骑士团小队长的莉莉丝，耳根迅速变得灰红，因为教条之下接受的信息有限，羞耻之事对她而言着实太炸裂了。

“这个反应，看来你还是知道些什么吧？我心目中纯洁神圣的莉莉丝倒下了！”

乔维安总是用这种下三路的话语压她一头。

“闭嘴，连未婚妻都跑了还想着调戏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莉莉丝用力踢了他一下。

“看来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了，凯尔斯特家族出了内乱，她杀人畏罪潜逃了，而不是因为嫌弃我。祖辈包办的婚约，我和她面都没见过，别把问题归结在我身上啊！”

乔维安本能地躲闪着。

“这个我倒是也听说了，著名的凯尔斯特伯爵被杀害……只是拜伦警官一直不让我们骑士团干涉这个案子，教会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莉莉丝很快也是冷静了下来，看向远方的落日。

“都快末日了，谁还在意这些……倒是你，有船票吗？”

乔维安回归正经，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

“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莉莉丝缓缓开口。

“开什么玩笑？那你还给他们卖命！那群猪猡逃命的时候连一杯羹都没分给你，把他的家眷佣人都带上，唯独想不到你？”

乔维安顿时有些无语，这妹子被骑士团和教会洗脑太深，还想着无私奉献呢？

主神预言中的第一天灾降临，寒潮即将抵达海风城，有钱有势的大人物都获得了数张船票，登上朝圣船逃往圣都。

据说圣都奥古斯塔有神明庇佑，不会被寒潮波及。

作为抗击魔族的英雄贵族后代，乔斯达父子自然获得了几张船票，父亲也是在家里各种收拾，准备明天登船前往圣都避难，乔维安则是偷懒刚跑出来透气。

“不就是抵御寒潮吗？再说我也不想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

莉莉丝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

她又何尝不想看看更开阔的世界。

“富人都把资源带走了，你们能撑几天呢？我有多的船票……”乔维安直接把来意说明白，凑过去悄悄和她说着。

“说什么我追你，其实你是追我来的吧？知道我会来这里执勤，故意到这儿瞎转悠。”莉莉丝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乔维安的意图。

“啊……毕竟我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孤儿院长大的你了。”

因为痞气十足，上层贵族的孩子都害怕远离他。倒是老爹经常到孤儿院做慈善，小时候的他和莉莉丝才能玩到一起，用前世的经验在小孩子的她面前炫耀，深得她的喜欢。

当年莉莉丝对他的故事仰慕无比，如今却只剩下嫌弃了。

“抱歉……抛弃孤儿院的孩子们独自离开，我做不到！”

莉莉丝像是做了最后决定，咬牙回绝转身离去了。

“……”乔维安看着水上混乱的波纹，没有再说什么。

“JOJO，去圣都以后，记得好好吃早饭，你的胃病得调理一下了……”

莉莉丝背着他，看不见表情，倒是用小时候的昵称称呼起乔维安，让他有些触动。

但这都无济于事了，少女金色的马尾，随着落日一同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乔维安确认她彻底离开，才默默叹了口气。

上辈子因为嗜酒家暴的父亲，他一个人可没少吃苦，自然明白莉莉丝的无助，所以才会想要帮助她。

倒是这辈子有一个知书达理的绅士老爹，给了他十足的教育，不过又太唠叨了。

乔维安看着余晖消失，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了不让这个老爹担心，他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城东的庄园赶去。

……

……

“嘎——”

“老头，我回来了！”

“你还是这样我行我素，乔维安，要敲门知道吗？还有要说，父亲我回来了。”

头戴黑色礼帽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在红木餐桌边，一个劲地说教着他。

餐桌的另一头，还摆放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画像。

因为妻子死得早，没有再婚的乔治.乔斯达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亲人，儿子的大事小事全都要过问，但越是管教，他发现这小子的反骨就越跳，简直是撒旦转世。

“佣人都走了吗？”乔维安蹦跶着穿过空旷的大堂，难免有些不适应。

“我给他们几倍工资，让他们采购物资，回家避难去了。”

中年男人稳重地杵着拐杖，打开餐盘。

是简单的红酒烤叉骨牛排。

“将就一下吧，餐桌礼仪别忘了。”

他看着妻子的遗照，又盯向不成器的儿子，本来想对突然外出的他说教一番的，但还是心软了。

掏出胸口的吊坠，乔治.乔斯达望向头顶的玻璃花窗，默默向神明做起餐前祈祷，但总有个皮痒的家伙要煞风景。

“好吃！”

是扒拉盘子的声音，乔维斯放弃刀叉，直接上手抓啃起来。

“绅士！我们乔斯达家族代代都是绅士！”

老乔杵拐杖不是因为腿瘸，而是为了某些绅士教育。

“疼疼疼！”乔维安瞬间收敛，拿起刀叉。

“明天记得把家族的礼帽戴上，这样敲着就不疼了。”

“头痒，我不要。”

“……”

父子对于这个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舍，所以最后这顿饭，吃得格外的漫长。

为了活命，他们明天就要舍弃乔斯达家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庄园，踏上朝圣船离开了。

…………

…………

第二天，港口格外热闹，无数难民挤破脑袋都想上船，却被护航的骑士团层层拦截。

有的拖家带口撒泼大骂；有的直接和骑士团开打被干趴；有的只想把孩子送上船，教唆小孩游过去，结果一堆孩子溺死在水里。

这一切被朝圣船上的乔维安尽收眼底。

靠在桅杆旁，看着揣满行李坐在角落里擦汗的父亲，乔维安若有所思。

最后和莉莉丝说声再见吧，昨天还没来得及和她道别，她应该就在附近。

“帽子，帽子忘记在马车上了，我去取一下……”他和守卫通知了一声。

“还有二十分钟发船，这人都上得差不多了，动作利索点儿，小子！”

水手白了他一眼，也是没有拦他。

乔维安顺着滑梯走下船，才发现这艘巨轮已经被填满地严严实实了，各种贵族家戚乱作一团，还有他们比人都重要的家当更是寸不离手，里面估计全是克扣多年积攒的金银财宝。

但当他刚走下码头，穿过骑士团的防线时，一股强烈的气浪瞬间把他震倒。

“轰隆！”

“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啊，爆炸了！”

“……”

背后火光冲天，爆破声不绝于耳，整个码头的人都在尖叫着，踩踏声直接引起了地震。

世界都在晃动！

乔维安转过头去，发现整艘巨轮都被火光笼罩着，迅速下沉。

他想要上前，但被逆行逃跑的人流推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圣船在爆炸声中完全沉底。

“父亲！”

乔维安大喊着。

上一世从没有说出口的称谓，终于被使唤出来。

但似乎对方已经听不到，也不会再给他使唤了。

耳鸣，不知道是爆炸声太尖锐，还是惨叫声太刺耳，乔维安的周遭逐渐脱去色彩。

………

………

浪潮过后，码头各种各样的哭喊声还是没有停歇，只是爆炸声完全消失了，随之销声匿迹的，还有载满乘客的求生之船。

走过逐渐冰凉下来的的码头，乔维安发现海面上飘来一顶熟悉的黑色礼帽。

“……”

他呆呆地拾起，紧紧撰在手中，又悄悄戴上。

直到头顶的温存逐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