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有常，四时不忒。观日月之行，若环无端；察草木之变，似线有迹。余尝游于太行之巅，见古柏生于断崖，其根蟠于石隙，枝干如铁，叶不盈掌。或问其寿，樵者曰：“此树历九朝矣。“乃知物之成道者，必忍非常之苦。
昔者楚王铸剑，选精铁于昆吾，煅之三载，淬之九回。剑成则削金无声，然匠人碎其半曰：“火候未足。“世人笑其痴，及见残剑断十甲而不卷，方悟至坚者藏于至柔。
余友张生，少负才名，尝作《五岳赋》，顷刻千言，士林争诵。然其自题“未窥门径“，闭门三载，焚稿七次。今观其文，但存百二十字，字字如凿，观者莫不泫然涕下。乃知文之至者，非在繁简，贵得真髓。
太史公曰：“江河不择细流。“然今人好立千仞之壁，耻为涓滴之泉。尝见商山老农，日移一石，三十年竟成百亩良田。其孙笑曰：“何不用牛马？“对曰：“牛马之力易竭，人心之志难朽。“此言虽朴，深合《易》理。盖天地之道，在损有余而补不足；圣贤之道，在损虚华而养真气。
嗟乎！今之世，求速者众，务本者稀。岂不闻南海有贝，孕珠百年方成夜光？北溟有鹏，息翅九载始击长空？故曰：木之参天，其萌不过寸许；江之浩荡，其源不过滥觞。欲明大道，当师草木之默然，法金石之恒久，然后可以窥造化之玄机，得乾坤之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