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浸透七十二座白骨祭坛,云层中垂落的锁链刮擦出金戈之音。云清霜的雪发缠住焦尾琴尾羽,琴身凰纹在魔气侵蚀下忽明忽暗。她忽然按住琴弦——第七弦震颤的频率,竟与三日前在泉水中见到的魔化倒影完全一致。
“东北方第三座祭坛。“琴无弦剑尖挑起魔气凝成的水镜,“魔尊要借地脉阴气重铸肉身。“
水镜中浮现的场景令云清霜窒息:被铁链贯穿的天音门人尸骸正被填入祭坛孔洞,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琴家特制的镇魂钉。当镜面掠过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指尖猛地刺入掌心——那是儿时给她喂药的哑婆婆!
焦尾琴突然迸发青光,琴无弦腕间浮现的银纹如锁链缠住云清霜的腰。两人被凤魄裹挟着冲上云霄,朝祭坛疾驰时,云清霜听见琴身传来母亲的叹息:“莫看......“
已经晚了。
第三座祭坛上,哑婆婆的尸身突然睁眼。她脖颈处浮现琴家奴印,腐烂的双手结出诡异法印。云清霜的雪发不受控制地暴涨,发梢开出殷红如血的往生花。
“是噬魂傀儡术!“琴无弦挥剑斩断缠住云清霜脚踝的魔气,“这些尸体被炼成了阵眼......“
话音未落,七十二座祭坛同时轰鸣。魔云中探出巨手,掌心裂开的竖瞳射出猩红光柱。云清霜拨动琴弦的刹那,光柱竟折射成千万道,将方圆百里的草木尽数碳化。
“带她走!“
凤魄突然脱离焦尾琴,化作青鸾真身挡住光柱。琴无弦趁机揽住云清霜俯冲而下,朝云剑劈开祭坛外围结界。落地时云清霜踉跄跪倒,发现遍地白骨的手骨都指向东方。
“那里......“她抚过焦尾琴新增的裂痕,“有母亲的灵力波动。“
穿过刻满禁制的青铜巨门,扑面而来的煞气让琴无弦呕出黑血。云清霜的白发自动结成屏障,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寸寸崩裂——万丈深渊下,是堆积如山的婴孩骸骨,每个头骨眉心都烙着天音印记。
“原来这些年失踪的灵童......“琴无弦剑柄捏得咯吱作响,“都被炼成了魔种容器。“
骸骨堆突然塌陷,升起七十二盏人皮灯笼。灯笼上绘制的赫然是四大世家的徽记,琴家的天音纹在魔气浸染下扭曲成毒蛇模样。云清霜的往生花突然凋零,花瓣化作利刃刺向虚空某处。
“轰——“
隐匿的结界破碎,露出被铁链悬在半空的青铜棺。棺椁表面云素衣的浮雕正在渗血,当血珠滴在焦尾琴上时,琴无弦突然头痛欲裂——他看见百年前的画面:
云素衣一袭嫁衣站在祭坛,对面是身着琴家礼服的青年。当合卺酒饮尽的刹那,青年突然将透骨钉刺入她丹田:“要怪就怪你们天音血脉,生来就是最好的阵眼......“
“祖父......“琴无弦单膝跪地,朝云剑插入地面三寸,“竟是您亲手......“
云清霜的雪发突然缠住棺椁,往生花在棺盖绽放。当看清棺内景象时,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云素衣的尸身浸泡在血池中,三千青丝化作锁链,另一端拴着个浑身魔纹的男婴。
琴无弦的剑哐当落地。那男婴心口的银纹,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我们......“云清霜踉跄着扶住棺椁,“是血亲......“
焦尾琴第七弦应声而断,凤魄哀鸣着消散。云清霜腕间银纹突然暴走,藤蔓脉络将两人拽向血池。生死关头,琴无弦割断藤蔓将她推出深渊,自己却被魔纹拖入棺中。
“活下去......“这是他坠入血池前最后的唇语。
云清霜发间往生花尽数凋零,魔气顺着白发侵入灵台。她恍惚看见母亲从血池中起身,指尖轻点自己眉心:“天音禁术最后一式,叫'同归'。“
深渊开始坍塌,云清霜抱着焦尾琴跃上最后一块浮石。断弦突然自发续接,奏出的竟是《往生渡》的变调。当最后一个音符与坠石共鸣时,她终于悟透岩壁上的箴言:
万物枯荣自有道,天音绝处可逢生。
七十二座祭坛在琴声中土崩瓦解,魔尊的怒吼震碎千里层云。云清霜的白发褪尽血色,怀中焦尾琴化作流光没入心口。她最后望向血池的方向,那里盛开着一株并蒂月影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