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潭边咳出几口血水，青铜棺材上的纹路在幽蓝晶光下像活物般蠕动。阿箐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回响——“你母亲在幽冥涧“。
“别发愣！“叶修罗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追兵半刻钟就能找到入口！“
断剑在手中嗡嗡震颤，像是感应到什么。我踉跄着爬向棺材，每走一步都带起水花回响。棺材正面的凹槽图案和血玉完全吻合，旁边还有个剑形的缺口。
“放进去。“叶修罗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点，这是你娘的...“
我手一抖，血玉差点掉进潭里。棺材里是我娘？那个在我五岁那年“病逝“，只留下一块血玉的温柔女子？
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我咬牙把血玉和断剑同时按进凹槽，青铜棺盖“咔嗒“裂开条缝。腐朽的气息涌出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娘亲生前最爱用的头油味道。
棺盖滑开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动。岩壁上的晶体接连爆裂，蓝光忽明忽暗。我扑到棺材前，却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件染血的素白襦裙，裙摆上放着个褪色的香囊。
“这是...障眼法？“我抓起香囊，里面滑出半块玉佩——和父亲常年佩戴的正好是一对。
叶修罗沉默了几息：“你娘没死。“他突然骂了句脏话，“叶老七这个王八蛋，连我都骗！“
头顶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石开始簌簌掉落。我抓起襦裙和玉佩正要后退，棺材底部突然翻转，露出个黑漆漆的通道。阴冷的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幽冥涧的入口。“叶修罗语速飞快，“下去！“
我跳进通道的刹那，棺材“轰“地重新闭合。黑暗中有滑腻的苔藓，我像坐滑梯一样转了七八个弯，最后摔在片潮湿的沙地上。
这里像是地下溶洞的延伸，但空气中飘着诡异的红雾。能见度不足三丈，远处传来水流声。我摸索着往前走，断剑在手里微微发烫，剑身上的锈迹剥落得更多了。
“别碰那些雾。“叶修罗警告，“是血煞，沾上会腐蚀神魂。“
沙地突然变成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雾气中渐渐显出建筑物的轮廓——倒塌的石柱，破碎的雕像，还有半埋在土里的青铜灯台。这分明是座废弃的古城。
“修罗族旧都。“叶修罗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情绪，“被神宗用九天封魔阵沉到地下的。“
转过半堵残墙，我猛地刹住脚步。前方雾中站着个人影，看背影是个女子。她听到动静转过身，我心脏差点停跳——杏眼，薄唇，右眼角有颗泪痣，和记忆里的娘亲一模一样。
但她脖子上有道狰狞的疤，像是被割过喉。嘴唇开合间露出满口尖牙：“又一个送死的？“
我下意识举剑，那女人却突然惨叫起来。她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像有虫子在爬。眨眼功夫就瘫在地上化成了血水，只剩件素白襦裙——和棺材里那件一模一样。
“血傀。“叶修罗冷笑，“用至亲之血做的傀儡陷阱。“
我胃里一阵翻腾。也就是说，刚才那怪物确实用了娘亲的血肉...
石板路尽头是座半塌的宫殿。残破的牌匾上“修罗“二字依稀可辨，殿前广场上立着九根石柱，每根都缠着碗口粗的青铜链。其中八根已经断裂，只有中央那根还绑着个人。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青铜链穿透她的锁骨和腕骨。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头，乱发间露出和我如出一辙的杏眼。
“玄儿？“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还是...又一个幻象？“
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五年了，她右眉上那道疤还在，是当年为我挡下滚油烫的。我想喊娘，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女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跑！快跑！他们用我作饵...“
地面突然亮起银色阵纹。九根石柱同时发光，断裂的锁链像活蛇般昂起头。我踉跄着冲向中央石柱，断剑砍在锁链上迸出刺目火花。
“没用的！“娘亲嘶喊，“这是镇魂链，除非...“
一块青铜镜碎片突然从她怀里掉出来。我认出和萧炎手里那面同源，只是小得多。娘亲眼睛一亮：“镜面对准锁链！“
我捡起镜片时，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雾气中走出九名银袍人，袖口金纹比之前那个赵师兄还繁复。为首的老者白须垂胸，手里拿着面完好的青铜镜。
“叶青璇，你儿子比预计的来得早啊。“老者轻笑，“正好凑齐母子双煞，主上的血丹成了。“
娘亲突然笑了：“林长老，你忘了修罗族最擅长什么？“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镜片上。我手里的碎片突然发烫，镜面射出一道血光打在锁链上。青铜链“咔咔“开裂，娘亲趁机抽出被贯穿的手腕。
“接住！“她抛来个东西。
我下意识抓住，是枚暗红色的珠子——和阿箐腕上那串材质相同。珠子碰到掌心血迹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八根断裂的石柱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埋着的青铜匣子。
“抢匣子！“娘亲咳着血喊，“那是...“
林长老的铜镜突然照过来。青光掠过娘亲胸口，她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提上半空。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断剑劈向青铜镜。
“蠢货！先拿匣子！“叶修罗怒吼。
我硬生生扭转身形扑向最近的石柱。手指刚碰到青铜匣，后背就挨了道镜光。护体血芒瞬间溃散，脊椎像被烙铁烫过。匣子出奇地轻，打开后里面是把锈迹斑斑的枪头——和断剑的截面完全吻合。
“弑神枪头！“叶修罗的声音都变调了，“小子，把断剑...“
林长老的镜光再次扫来。我抱着匣子翻滚躲避，枪头却被震得飞出去。娘亲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枪头，青光追着她后背烧出焦黑的痕迹。
“玄儿！“她凌空转身把枪头扔给我，“接着！“
枪头与断剑相撞的瞬间，血红色的雷霆炸开整个空间。我虎口撕裂，却死死握住合二为一的长枪。枪身上古老的纹路次第亮起，一直蔓延到我手臂上。
林长老脸色大变：“快结阵！“
九面铜镜同时对准我。青光交织成网，所过之处石板化为齑粉。我本能地横枪格挡，枪尖突然迸发出扇形血芒。镜光与血芒相撞的冲击波掀飞了半个广场，九名银袍人吐血倒退。
“走！“娘亲拽着我冲向宫殿废墟，“枪还不完整，打不过他们！“
废墟深处有口古井。娘亲咬破手指在井沿画了个符号，井水立刻分开露出向下的阶梯。我们刚跳进去，井口就被镜光轰塌。黑暗中娘亲的手冰凉颤抖，但握得极紧。
“下面通往城外暗河。“她边跑边咳血，“你爹当年...“
阶梯突然中断，我们跌进湍急的地下河。刺骨的河水裹挟着冲向未知的黑暗，长枪在手中发出幽幽红光。娘亲在激流中紧紧抱住我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
“对不起...“她的声音混在水声里几乎听不清，“当年若不假死，神宗就会...“
一块突出的岩石迎面撞来。我勉强扭身用后背抵挡，却看见娘亲突然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她猛地把我推向一侧——
“噗！“
一截青铜矛尖从她前胸透出，鲜血瞬间染红水面。河岸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握着矛柄。面具额头上刻着神宗的云纹，但纹路里渗着血。
“叛徒叶青璇。“面具人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主上等你很久了。“
娘亲突然抓住矛身往前一送，借力扑向面具人。她指尖亮起血色符文，按在面具上炸开团火光：“玄儿快走！去找你爹的...“
面具人拧断她脖子的声音像折断枯枝。我嘶吼着刺出长枪，血芒却在中途溃散——刚才那击耗尽了力量。面具人轻松避过，反手一掌把我拍进漩涡。
“你爹在幽冥涧最底层。“这是娘亲最后的话，“带着完整的枪...来...“
湍流把我卷进黑暗前，看见面具人摘下了青铜面具。那张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脸，在血色微光中露出诡异的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