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驱逐与伏杀

提兹卡议事厅内，光线晦暗，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桌两侧，城中有名望的灵能者和长老们正襟危坐，神色各异。

梅洛斯站在议事厅中央，他那身洗得发白的亚麻长袍更衬得他面容枯槁，唯独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异样的、几乎称得上是狂热的光芒。

“诸位！”梅洛斯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厅堂中回荡。

“外乡人路渊，来历不明，使用的手段诡异莫测，还不愿意与各大学派分享探讨，与我普洛斯佩罗传承千年的灵能体系格格不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灵暗示，如同微风拂过水面，在众人心中漾起不安的涟漪。

“此人只关心自己的修炼！却不愿为我城内的公民提供服务，明明可以救治更多的伤者，却冷眼旁观，这等自私自利之徒，岂能容于我城？”

“最后！亦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梅洛斯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悲愤。

“我已掌握确凿证据，此人表面和善，暗地里却以灵能者为祭品，换取某种歹毒邪法！城中数位灵能者的失踪，大概率就是他干的！”

他巧妙地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栽赃到了路渊头上。

“诸位想想，一个拥有如此强大而未知力量的存在，如此心怀叵测，对我提兹卡，对众多的公民，将是何等巨大的威胁！”

议员们本就对路渊那迥异的力量心存疑虑，此刻被梅洛斯一番煽动，再辅以那若有若无的心灵低语，不少人已是面露惊惧，纷纷点头称是。

那点残存的理智与对路渊救城之恩的感激，在对未知的恐惧与被操纵的愤怒面前，迅速瓦解。

不久，梅洛斯便派心腹将“证据”与议会的“担忧”一并呈给了阿蒙。

那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几件沾染了特殊灵能波动的衣物残片，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目击者证词”，皆是梅洛斯精心伪造。

他还特意强调，路渊的最终目标，可能是马格努斯那举世无双的灵能天赋与躯体。

马格努斯，这位红肤的青年天才，对知识的渴望如同燃烧的烈焰，对任何神秘事物都抱有强烈的好奇。

但同时，他亦有着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警惕与骄傲。

梅洛斯的控诉，以及那些看似“确凿”的证物，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怀疑的石子。

虽未全信，但那份对未知威胁的警觉，以及对自身力量可能被觊觎的隐忧，让他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路渊。

当马格努斯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路渊简陋的居所外时，其周身散发的无形压力，以及双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冰冷，让路渊心头一凛。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一种带着审判意味的探究。

“路渊，”马格努斯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再有往日的温和探讨之意。

“议会与诸多市民对你的来历与目的，颇有疑虑。有些指控，更是触目惊心。我需要一个解释。”

路渊感知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恶意，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的心神。

他明白，针对他的阴谋已经得逞，提兹卡已无他立足之地。

与其在此与这头脑发热的红皮巨人纠缠不清，不如先行脱身。

他洒然一笑，带着几分江湖人的不羁：

“贫道一心向道，不求闻达。既然此处不容，贫道走便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后会无期！”

说罢，对马格努斯略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马格努斯双眼微眯，对路渊这般干脆的态度有些始料未及，但也并未强留。

他此来，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一种对城中舆论的回应。

议会的决议很快便下来了，措辞严厉，以“维护提兹卡纯净灵能环境，防止未知力量侵蚀”为由，限令路渊在一天之内离开城市。

布告用最醒目的红色书写，贴满了提兹卡城的大街小巷。

昨日还是拯救城市的英雄，今日便成了人人喊打的“异类”与“潜在威胁”。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日暮时分，天色阴沉得厉害，狂风卷起沙砾，击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路渊一袭简单的道袍，背着个小小的行囊，带着因为没找到宝贝而垂头丧气的金蟾。

在无数复杂、猜忌、甚至带着些许快意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提兹卡厚重的城门。

城外的沙漠一望无际，昏黄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荒凉与死寂。

路渊刚走出城市屏障的范围，踏入一片布满巨大风化岩石的地带，心中警兆陡生！

“轰隆！”

脚下大地猛然一颤，紧接着，数声沉闷的爆炸连成一片！

预设的炸药陷阱被精准引爆，火光冲天，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沙石碎屑，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向路渊！

“小心！”路渊低喝一声，凭借着对危机的敏锐感知，千钧一发之际拉着金蟾向一旁扑倒。

即便如此，那股强烈的冲击波依旧震得他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作响。

未等他稳住身形，沙尘弥漫之中，爆弹枪特有的怒吼声已然撕裂空气！

“咻咻咻——噗噗噗！”

每一发爆弹都带着死亡的尖啸，拖曳着微红的尾迹，如同嗜血的蝗虫般扑来。

这些爆弹在接触到任何稍有硬度的物体后，便会发生二次爆炸，威力惊人。

路渊瞳孔骤缩，青锋剑刹那出鞘，濛濛剑光在昏暗中闪烁不定，瞬间拨开大部分致命的弹丸。

同时，左手符箓连拍，一道道淡黄色的“金刚符”、“御体符”化作光盾护在身前。

“叮叮当当！”

爆弹撞击在剑身与光盾之上，发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与能量碎裂声。

路渊只觉得手臂发麻，灵气盾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在如此密集的重火力覆盖下，他那精妙的剑术与玄奥的符法，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他娘的！不讲武德！”路渊怒喝一声，一口真气喷在青锋剑上，剑身清光暴涨数尺，“贫道跟你们拼了！”

他身影一晃，不退反进，一道凝练如匹练的剑气撕裂沙尘，直取不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便携式火炮炮口！

然而，迎接他的是更为狂暴的集火。

数道炮弹精准地封锁了他的前进路线，一发炮弹更是带着刺耳的呼啸，在他先前立足之处炸开一个巨大的沙坑。

烟尘与火光中，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作战服、面容被风沙镜遮蔽的武装邪教徒从岩石后现身。

为首的正是梅洛斯，他手中持着一把造型狰狞的动力权杖，冷漠地注视着困兽犹斗的路渊。

“路渊小子，顶不住了！这些王八蛋火力太猛了！快跑！”

金蟾尖叫着，四条腿都在发抖，小小的身体缩在路渊脚边。

慌乱的从怀里拿出了个破损的珠子说到:“我用传送珠！”

正在抵御攻击的路渊肩头猛地一震，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一发爆弹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带起一蓬血雾，道袍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走！”他嘶吼一声。

危急时刻，金蟾猛地张口，传送珠在金蟾的妖力催动下，发出一阵奇异的波动。

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微弱网道裂隙凭空出现！

“就是现在！”金蟾大叫。

路渊强忍剧痛，一把抓住金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一头栽进了那道不稳定的裂隙之中。

裂隙如同受到惊扰般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闭合，消失无踪。

梅洛斯脸色一沉，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等逃命手段。

他冷哼一声：“给我轰！把那片区域给我犁平！”

伏兵们对着路渊消失的地方，以及周围数十米范围，进行了长达数分钟的毁灭性扫射和炮击。

爆弹的轰鸣与火炮的巨响震耳欲聋，沙地上被炸出一个个焦黑的巨坑，弥漫的硝烟久久不散，仿佛要将那片空间彻底抹去。

许久，火力才渐渐停息。

梅洛斯走到路渊消失的地方，用动力权杖拨了拨地面上残存的血迹和破碎的布片，眼神冰冷。

他缓缓抬起头，用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望向远处沙尘暴边缘若隐若现的提兹卡城轮廓，以及城中那座马格努斯所在的白色高塔。

一丝扭曲而贪婪的冷笑，在他枯槁的嘴角绽放。

“确实有点本事，竟然没有拿下你。不过，也算清除了一个碍眼的苍蝇。”

“下一个，就是你了，我未来的新身体。”

风沙呼啸，掩盖了他那低沉而充满恶意的自语。

阴影，正悄然向着提兹卡城，向着那位红巨神，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