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荒诞对比

茶摊里那场关于“世子与清莲”的单方面幻想剧余韵未消。林煜揣着仅剩的几枚铜钱，在街边一个冒着热气、油渍麻花的烧饼摊前，买了一个最便宜的、干硬掉渣的粗面烧饼。他需要食物，更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刚才那荒谬绝伦的一幕带来的冲击——以及系统因为“欢乐值”而施舍般增加的1个瓜币。

他拿着那硬邦邦的饼，走到茶摊斜对面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低头啃了起来。饼很硬，很干，带着一股劣质油脂的味道，他费力地咀嚼着，喉咙里有些发哽。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石板路的辘辘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打破了街市的沉闷。

一辆装饰并不特别华丽、但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的青帷马车，在两名骑着健马、身着劲装的护卫簇拥下，疾驰而来。赶车的车夫显然习惯了在城内驱驰，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马车的侧帘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

这正是真世子林烁的马车！他显然在茶摊只是短暂停留，此刻正迅速离开这个在他眼中“粗鄙不堪”的地方。

马车疾驰，车轮碾过街道中央一处昨夜下雨留下的浅浅水洼！

“哗——！”

浑浊的泥水被高速旋转的车轮猛地带起，如同一道肮脏的瀑布，呈扇面状朝着路边泼洒开来！

而路边，恰巧站着那位刚刚从茶摊出来、依旧沉浸在幻想余韵中、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的蓝裙姑娘！她似乎正沉浸在某种甜蜜的余韵里，下意识地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痴痴凝望，浑然不觉危险降临！

“啊——！”

冰冷的、带着碎石和污泥的脏水，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浇了她一身！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裙瞬间被染成了污浊的土黄色，精心梳拢的双丫髻被冲垮了一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几片烂菜叶和泥点粘在她惊愕煞白的脸上、脖颈上。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方才眼中所有的憧憬、羞涩、激动，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污泥彻底浇灭、冻结。她呆呆地看着瞬间远去的马车背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泥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滴落，狼狈到了极点。

马车毫不停留，仿佛只是碾过了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只留下马蹄和车轮的余音，以及路边这个瞬间从“清莲”变成“泥塑”的可怜人。

“噗——咳咳咳！”

就在这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发生的同时，墙角阴影里，正用力啃着干硬烧饼的林煜，恰好看到那泥水飞溅、蓝裙变泥塑的“名场面”。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和黑色幽默猛地冲上他的喉咙！

他想笑——为这命运精准而冷酷的嘲弄，为那姑娘幻想与现实之间巨大到令人绝望的鸿沟，也为他自己这置身事外却又感同身受的处境。

但这笑刚到喉咙，就被嘴里那一大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干硬粗糙的烧饼渣子狠狠堵住！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瞬间爆发！他猛地弯下腰，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一手死死抠着喉咙，一手拼命捶打着胸口，试图把那该死的饼渣咳出去。刚才还因为“吃瓜”而稍微放松的心情，瞬间被生理性的窒息感和剧烈的咳嗽取代，狼狈到了极点。

一边，是衣着华贵的真世子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个被污泥浇透、幻想彻底粉碎、呆立当场的姑娘。

另一边，是墙角阴影里，一个穿着破衣、啃着劣饼、刚目睹了这一切、想笑却差点被自己噎死的“前假世子”。

污泥在蓝裙姑娘身上流淌，饼渣从林煜指缝间呛出，落在同样布满尘土的地面。

一个被命运泼了一盆冰冷的泥水，一个被生活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在这条破败的街道上，在真世子马蹄扬起的尘埃里，构成了一幅荒诞、冰冷、又带着一丝黑色幽默的对比画面。林煜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起头，抹掉呛出的眼泪，看着街道中央那滩浑浊的水洼和远处那个泥塑般的身影，嘴角扯了扯，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带着沙哑余韵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块沾着自己唾沫和灰尘的烧饼，又看了看那个失魂落魄的姑娘，默默地将饼塞进怀里。这世道，连笑，都是一种奢侈，还可能噎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