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笔锋初试
- 国公府弃少靠吃瓜系统躺赢之路
- 蒸发的露珠
- 1990字
- 2025-06-03 18:28:04
墨香斋那场交易带来的短暂激动,很快被淹没在浩瀚的典籍和枯燥的临摹中。
林煜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柴房角落那张破桌子、一盏摇曳的油灯、厚厚一叠劣质黄麻纸,以及那本他凭借“锦绣坊”分红换来的、誊抄自顾炎武批注的《日知录》残卷。
誊抄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而必要的消化。顾炎武的字迹遒劲深刻,批注更是字字珠玑,针砭时弊,考据精详。
林煜强迫自己沉下心,一笔一划地模仿着那些繁体字,努力理解其中蕴含的经世思想和批判锋芒。
他的手腕因长时间悬腕书写而酸痛僵硬,指尖被粗糙的笔杆磨出了薄茧,劣质松烟墨的味道混合着柴房的霉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伏案的身影被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单薄而执拗。
他不仅要抄,更要写。
科举首重八股,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格式森严,犹如戴着镣铐跳舞。
他从那本怨念深重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劣质手抄本)》里,结合顾炎武的批注,艰难地提炼着所谓的“套路”和“禁忌”。
针对那零星提到的“主考李XX好清谈恶务实”的信息,他尝试着构思一篇篇以“清谈”为表、实则暗藏机锋的时务策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林煜自己压抑的、因疲惫和挫败而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刚刚写完一篇关于“漕运利弊”的策论草稿,自我感觉在引经据典和“清谈”的框架下,塞进了些顾炎武批注中关于吏治腐败、民生疾苦的尖锐观察。
他放下笔,揉了揉酸涩发胀的双眼,准备活动一下几乎僵直的手指和手腕。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打算练练字。科举答卷,一手工整的馆阁体是基本要求。
他努力回忆着顾炎武手稿的笔锋,尝试着模仿那种藏锋内敛、却又筋骨内含的力道。
笔尖蘸满浓墨,悬腕,落笔……一个“民”字刚刚写了一半,那横折的转折处,他下意识地借鉴了记忆中某个现代花体字的飘逸写法,笔锋微微上挑,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动。
就在这一笔将成未成之际——
眼前那片半透明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闪烁起来!瞬间被一片密集的、带着焦急和剧透欲的弹幕洪流淹没!
【停笔!快停笔!】
【主播!笔!笔!】
【夭寿!要命了!这字!】
【王考官!注意王考官!】
【王考官最恨花哨字!见之必黜落!】(加粗标红,闪烁!)
【对对对!那个李XX的副手!王扒皮!】
【老古板!刻板到死!】
【他批卷看到带笔锋花体的,直接当浮夸不实扔废纸篓!】
【主播你这一笔下去就完了!】
【快改!快改!馆阁体!横平竖直!跟印出来的一样!】
无数条弹幕疯狂滚动,其中关于【王考官(李XX副手)最恨花哨字体】、【见之必黜落】、【要求横平竖直如印刷】的关键信息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将林煜从书写状态中惊醒!
王考官?!李XX的副手?!恨花哨字体?!见之必黜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煜的尾椎骨直冲头顶!他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悬停在半空!
笔尖那饱满欲滴的墨珠,因这剧烈的停顿而微微一颤,险险悬在纸上,将落未落!那个“民”字转折处那丝自以为是的灵动笔锋,此刻在弹幕的剧透下,显得如此刺眼和致命!
林煜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千钧一发!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系统提示带来的巨大冲击,手腕猛地向下一沉!原本飘逸上挑的笔锋被硬生生压住!笔尖如同被无形的重物狠狠摁在纸上!
“嗤!”
一声轻微的、笔锋被强行扭转的摩擦声!
墨珠坠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但林煜根本顾不上了!他以一种近乎自残般的控制力,死死扼杀了那一丝“花哨”的冲动!笔锋由原本灵动的上挑,被强行扭转为沉重、笨拙、甚至略显僵硬的——向下顿挫!
一个本该飘逸的转折,被他硬生生写成了一个笨重、毫无美感可言的“疙瘩”!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摒弃了所有顾炎武手稿带来的筋骨感,也摒弃了任何个人风格的尝试。
他像一个最刻板的匠人,眼中只剩下最基础的横、竖、点、捺。横,必须平直如尺量;竖,必须垂直如墨线;点,必须圆润如坠露;捺,必须平出无波折……每一笔都力求工整,工整到呆板,工整到如同用尺子比着、用模子刻出来的印刷体!
手腕的酸痛被忽略,指尖的薄茧被磨得更痛。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粗糙的黄麻纸上,迅速被吸干,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写完一个方方正正、毫无个性可言的“民”字,林煜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纸上那个笨拙的“疙瘩”和后面这个如同木偶写出的“民”字,眼神复杂。屈辱、庆幸、后怕,还有一丝冰冷的明悟。
科举之路,步步杀机。不仅在于思想的牢笼,更在于这无形的笔墨镣铐。弹幕救了他一次,但也让他更深刻地看清了这潭水的幽深与险恶。
他默默地将那张沾了汗渍、有着“失败”转折和“成功”呆字的纸揉成一团,丢进角落。重新铺开一张新纸,蘸墨,悬腕。
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专注,也更加冰冷。笔锋落下,不再追求任何风骨或灵动,只有最极致的——横平,竖直。如同一个最虔诚、最顺从的囚徒,在无形的格子里,刻下自己求生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