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流言杀机
- 国公府弃少靠吃瓜系统躺赢之路
- 蒸发的露珠
- 3613字
- 2025-06-03 18:38:02
县试的日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一日日逼近。柴房内的油灯彻夜长明,劣质松烟墨的气息混合着汗味、霉味和钱守拙身上那股陈年酸腐气,几乎凝成实质。林煜如同一个在悬崖峭壁上凿路的囚徒,每一分精力都被压榨到极致。钱守拙则像一块被重新投入熔炉的废铁,在卑微的“书童”身份下,爆发出病态的狂热。他佝偻着背,枯枝般的手指在泛黄的故纸堆里飞快翻检,沙哑的嗓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不断地报出拗口的典籍名、生僻的典故出处,以及他“考了一辈子”积攒下的、关于历任考官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偏好”和“忌讳”。
“主人,这句‘肉食者鄙’,语出《左传·庄公十年》,曹刿论战之言,上下文是‘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顾先生引此,当是暗讽……”
“主人,老朽记得万历年间,本省有位学道大人,极恶考生在卷中引用佛道之语,见之必黜……”
“主人,您这篇策论中关于盐政的引述,出自《盐铁论》卷三,桑弘羊与贤良文学论辩处,然此处原文有异,老朽以为当以……”
林煜闭目凝神,将钱守拙提供的碎片强行塞入脑中那座名为“科举”的精密而残酷的机器模型里,不断调整、打磨着自己的破题角度和行文框架。他强迫自己摒弃顾炎武批注中那些过于锋芒毕露的批判,将尖锐的思想裹上“清谈”的糖衣,字字句句力求符合“规矩”,迎合那虚无缥缈的“上意”。手腕因长时间悬腕书写而酸痛欲折,但他落笔依旧力求横平竖直,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在无形的格子里刻下最稳妥、最无个性的馆阁体。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强撑着精神,准备再次提笔修改一篇关于“荒政”的策论时——
眼前那片半透明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投入沸腾油锅般剧烈闪烁、扭曲起来!瞬间被一片密集到几乎无法看清的、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急迫的弹幕洪流彻底淹没!
【卧槽!快看!要出大事!】
【主播!快醒醒!后院起火了!】
【林灿!是林灿那个王八蛋!】
【他在搞事!他在搞大事!】
【镇东头茶馆!快!他在那!】
【他在散布谣言!关于主播的!】
【恶毒!太恶毒了!】
【他说什么?!他说主播的银子来路不正!是偷的!抢的!】
【不止!更毒的在后面!】
【他说主播能读书识字是假的!是找人代笔!是……是准备舞弊!】
【艹!‘舞弊’!他敢说‘舞弊’!】
【他在跟几个镇上的混混和几个酸秀才说!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主播天天鬼鬼祟祟去书铺,跟周扒皮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说主播那些绣帕生意是幌子!是销赃!】
【最关键!他说主播根本不通文墨!那些书是装样子!肯定找了枪手!要在县试上舞弊!】
【完了完了!科举舞弊!这是要人命啊!】
【那几个酸秀才听着呢!脸色都变了!】
【谣言已经散开了!快想办法!】
无数条弹幕疯狂刷屏,带着惊悚的感叹号和血红色的警示标记!其中关于【林灿散布“林煜科举舞弊”谣言】、【地点镇东茶馆】、【指控“找人代笔”、“准备舞弊”】的核心信息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煜骤然收缩的瞳孔!
“舞弊”?!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林煜疲惫紧绷的神经上轰然炸响!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比柴房的寒气更甚百倍!所有的疲惫、酸痛在刹那间被巨大的危机感驱散!
科举舞弊!
这是足以抄家杀头、万劫不复的死罪!尤其是在这等级森严、对科场舞弊深恶痛绝的时代!林灿这一手,不是要坏他前程,是要彻底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钱守拙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某个典故,林煜猛地抬手,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笔架,劣质的毛笔和砚台“哗啦”一声滚落在地!
“闭嘴!”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林煜喉咙里挤出!
钱守拙吓得浑身一哆嗦,剩下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惊恐地看着林煜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脸!
林煜没有理会他。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必须立刻去镇东茶馆!必须在谣言彻底发酵、如同瘟疫般扩散之前,堵住源头!哪怕只是看一眼,确认形势!
他一把推开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镇东茶馆,此刻正是午后最热闹的时候。三教九流汇聚于此,谈天说地,喧嚣鼎沸。然而今天,茶馆一隅的气氛却格外诡异。
林灿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新不旧的长衫,人模狗样地坐在一张方桌旁,唾沫横飞,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报复快意和病态兴奋的红光。他身边围着几个眼神闪烁、满脸痞气的混混,还有两三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面色或惊疑或鄙夷的落魄书生。
“……你们是不知道!”林灿的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我那‘好大哥’,从国公府回来,身上就揣着大笔银子!哪来的?啊?你们说哪来的?偷的!肯定是偷的!国公府的东西,随便顺点出来就够咱们吃一辈子了!”
一个混混猥琐地笑着附和:“就是!要不他哪来的钱买书?还去墨香斋?周扒皮那老东西,没银子能让他进门?”
林灿更来劲了,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脸上做出夸张的神秘表情:“买书?哼!那是幌子!他大字不识一个!买书装给谁看?你们猜他天天躲在柴房里鼓捣什么?”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用阴毒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我亲耳听见!他在找人!花大价钱!找枪手!替他写文章!他要——舞弊!”
“舞弊?!”一个落魄书生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这……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千真万确!”林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他找的就是镇西头那个考了一辈子没中的老废物钱守拙!两人鬼鬼祟祟,天天在柴房里嘀嘀咕咕!不是密谋舞弊是什么?还有那些绣帕!什么‘锦绣坊’?我看就是销赃的窝点!周寡妇……哼,说不定也……”
恶毒的揣测如同毒蛇吐信,在茶馆浑浊的空气里蔓延。周围茶客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无数道或惊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林灿所指的方向——虽然林煜此刻并不在场,但“林煜舞弊”的种子,已经随着林灿的唾沫星子,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茶馆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
林煜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来得太快,呼吸还有些急促,额角带着奔跑后的细汗。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茶馆角落那张方桌,锁定了人群中心那个正口沫横飞、满脸恶毒快意的林灿!
两人的目光,在喧嚣与死寂交织的茶馆中,隔着攒动的人头,轰然对撞!
林灿脸上的兴奋和恶毒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嚣张的气焰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强行挺直了腰板,脸上挤出一个更加扭曲、充满挑衅和恶意的笑容,仿佛在说:就是我说的!你能怎样?
林煜没有动怒,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丈寒冰在凝聚、在燃烧!他缓缓扫过林灿身边那几个混混和书生,将那些或惊疑、或鄙夷、或心虚躲闪的表情尽收眼底。
系统界面上的弹幕依旧在疯狂刷屏,充满了愤怒和焦虑:
【完了!主播晚了一步!】
【林灿这狗东西已经把‘舞弊’的屎盆子扣实了!】
【那几个酸秀才信了!他们在交头接耳!】
【快想办法!谣言已经散开了!】
【危机等级:致命!建议:立刻澄清!寻找人证!反击!】
澄清?人证?反击?
林煜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了对手全部底牌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他不再看林灿,目光缓缓移开,仿佛对方只是一只聒噪的蝼蚁。他转身,没有走进茶馆,没有试图辩解一句,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无数道或复杂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林煜就这么沉默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茶馆门口刺眼的光线,重新没入外面街道的阴影之中。
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力量。
茶馆内的喧嚣似乎停顿了一瞬。林灿看着林煜消失的方向,脸上那强装的嚣张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和更深的怨毒。这小子……他怎么不反驳?他怎么不怕?
柴房内。
钱守拙惊恐地看着去而复返、脸色阴沉如水的林煜。
林煜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桌案前,拿起那篇刚刚修改到一半的、关于“荒政”的策论草稿。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工整到呆板的馆阁体字迹上,手指拂过冰冷的纸张。
“钱守拙。”
“老……老朽在!”钱守拙慌忙应声。
“把你刚才说的,万历年间那位学道大人厌恶佛道之语的事,详细写下来。”林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还有,”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刺向瑟瑟发抖的老童生,“你‘考了一辈子’,对本朝开国以来,所有涉及科场舞弊的案例、律法、惩处,尤其是……诬告反坐的条文,应该……很熟吧?”
钱守拙浑身一颤,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诬告……反坐?!
“熟!熟!老朽……老朽这就写!这就写!”他几乎是扑到桌边,抓起笔,枯瘦的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墨汁滴落在纸上也浑然不觉。
林煜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策论稿。他提起笔,蘸饱了浓墨。笔尖悬停在纸上,凝滞片刻。
然后,落下。
横平,竖直。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冰冷如铁。
谣言已起,杀机四伏。
辩解?徒劳。
他要做的,是在考场上,用最无可挑剔、最符合“规矩”的答卷,将“舞弊”的谣言连同散播者,一同碾碎在这森严的科场铁律之下!
笔锋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如同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