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踏仙路上,她捞起了我这条烂命

耳东平在升仙大会攀爬寒铁锁链时,被世家子弟当垫脚石踹下深渊。

他死死抓住锁链,血肉模糊的双手在寒风中颤抖。

“贱民,松手!”飞剑悬在头顶,世家子弟狞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红剑光斩断飞剑。

云海之上,尧暍菁的裙裾飞扬:“此子命不该绝。”

当她俯身拉起耳东平时,怀中玉佩突然发烫。

耳东平不知,他活命的代价是成为尧暍菁命劫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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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刮过耳东平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他整个人死死贴在一条冰冷、粗粝的寒铁锁链上,十指早已磨破,渗出的血被寒气一激,冻成了暗红的冰壳,粘在黝黑的铁链上,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皮肉撕裂的细微声响。

他身下,是翻腾的云海。白色、灰色、铅色的云雾剧烈地涌动、碰撞,深不见底。偶尔被风撕开一道缝隙,露出的也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更下方另一条同样孤悬在万丈虚空中的寒铁锁链,以及……锁链上挂着的一些模糊、僵硬的轮廓。那是更早一步失足,或者被挤落下去的“同道”。他们像一串串风干的、可怖的果实,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踏仙路”的残酷。

这条被冠以“升仙”美名的路,不过是几根巨大的寒铁锁链,横亘在数座孤绝险峰之间,连接着云雾深处那座隐约可见的巍峨山门——玄元宗。锁链粗如儿臂,在呼啸的罡风中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前后左右,密密麻麻攀附着无数像耳东平一样的少年、少女,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渴望。他们来自凡尘最底层,这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改变那如同烂泥般命运的机会——拜入仙门。

向上,是渺茫的仙缘;向下,是粉身碎骨的深渊。

耳东平咬紧牙关,下颌绷出坚硬的线条。他强迫自己忽略指尖钻心的痛楚和肩膀脱臼般的钝痛,用尽全身力气,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冰冷的铁锈混着血腥味,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喘息涌入喉咙。他不能停,也不敢停。身后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如同鞭子,抽打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突然,上方传来一阵骚动。攀爬的人群像受惊的蚁群,猛地向两侧紧缩,在狭窄的锁链上硬生生挤出一条缝隙。几个身影蛮横地从更高处闯了下来。他们穿着质地明显精良许多的锦缎劲装,面色红润,气息沉稳,动作矫健有力,与周围那些形容枯槁的凡尘少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为首一人,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间带着一股被骄纵惯了的戾气,下巴抬得老高。他瞥了一眼下方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身影,如同看着一群碍路的虫豸,不耐烦地低喝道:“滚开!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

他的目光扫过,像剔骨的刀锋。拥挤在锁链上的少年们被他气势所慑,本能地想要退避,但锁链悬于万丈高空,又能退到哪里去?不过是徒劳地互相推搡挤压,引起一片恐慌的惊呼。

耳东平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将身体更紧地贴向冰冷的锁链,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认得这种眼神,在凡俗的城镇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看乞丐时,就是这般模样。他屏住呼吸,只求这煞星快点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那为首的世家子目光如毒蛇般在下方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在了耳东平身上。也许是耳东平那过于沉默隐忍的姿态激怒了他,也许仅仅是因为耳东平此刻的位置挡了他的“路”。

一丝残忍的狞笑在世家子嘴角绽开,毫无预兆。他甚至懒得开口呵斥,右脚猛地抬起,灌注了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狠狠踹向耳东平扒在锁链上的左手手背!

剧痛!

耳东平只觉得左手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砸中,又像是被铁锤瞬间砸碎了指骨。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眼前阵阵发黑。那巨大的冲击力不仅撕开了皮肉,更直接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五指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无法抓住那冰冷的铁链。

身体骤然一轻!

耳东平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猛地向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心脏,耳边是骤然放大的、凄厉的风啸声。下方翻腾的云海,那吞噬了无数失败者的深渊巨口,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姿态向他急速扑来。

死!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思维。

不!绝不!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火山熔岩,在濒死的绝望中轰然爆发!就在身体彻底脱离锁链、坠向云海的千分之一刹那,耳东平仅存的、还能控制的右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向上捞去!

“嗤啦——!”

五指,狠狠扣住了冰冷的锁链!确切地说,是扣在了锁链边缘一处凸起的、带着锋利棱角的锈蚀断口上!

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右手,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皮肉是如何被那些锈铁硬生生割开、撕裂。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粗糙的铁链蜿蜒流下,瞬间又被寒风冻住。肩关节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是脱臼的钝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身体完全悬空,仅靠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吊在万丈深渊之上,在罡风中无助地摇晃、摆荡,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

“嗬…嗬…”他张大嘴,却吸不进多少空气,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刺骨的寒风中变得冰冷刺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他死死盯着自己那只扣在锁链上的右手,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锈迹斑斑的铁链,也染红了他模糊的视线。那血色,是如此的刺眼。

“咦?”上方传来一声轻佻的惊疑。

耳东平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上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被冷汗和血水模糊,但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了那张悬在上方的脸——那个将他踢落的世家子。对方并未离去,反而饶有兴致地探出半个身子,俯视着下方吊在死亡边缘挣扎的耳东平。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或后怕,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命还挺硬?”世家子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浓浓的恶意,“像你这种烂泥里的虫子,就该乖乖摔下去,变成下面那些碎肉烂骨的一部分,给后来者当个警示才对。活着,也是浪费这世间的灵气!”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在耳东平头顶亮起!

那世家子竟毫不犹豫地祭出了一柄尺许长的飞剑!剑身通体雪亮,寒光凛冽,环绕着肉眼可见的冰冷气流,剑尖直指耳东平那只死死扣在锁链上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透了耳东平的皮肤,直抵骨髓深处。

“贱民,松手!”世家子狞笑着,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或者,我帮你‘松’开!”飞剑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清越却致命的嗡鸣,剑尖的寒芒吞吐不定,对准了耳东平手腕的筋络。

耳东平瞳孔骤然缩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飞剑上蕴含的、足以轻易斩断钢铁的锋锐灵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右手早已麻木,仅存的力气在飞速流逝,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倒计时的鼓点。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刻,剑光闪过,他的手腕齐根而断,身体坠入那永恒的黑暗……一切挣扎,在这绝对的仙家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呼啸的寒风,下方云海的翻腾,还有头顶那柄悬在咫尺、随时会斩落的飞剑发出的死亡嗡鸣。耳东平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和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死死盯着那剑尖,眼中没有哀求,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恨意和死寂。

就在那世家子嘴角狞笑加深,悬停的飞剑即将化作一道夺命寒光斩落的瞬间!

一道赤红!一道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仿佛能焚尽世间万物的赤红光芒,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上的云海深处,悍然劈落!

它来得太快,太急!超越了目光所能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在遥远的天际,下一瞬,那抹惊心动魄的红,已撕裂了耳东平头顶凝固的空气!

“锵——!”

一声刺穿耳膜的、令人牙酸的金铁断裂声炸响!

那柄悬在耳东平头顶、闪耀着冰冷白光的飞剑,如同脆弱的琉璃,被那道赤红光芒正面斩中!没有僵持,没有火花四溅,只有摧枯拉朽般的毁灭!雪亮的剑身瞬间从中断为两截!断裂处一片焦黑,残余的剑身发出哀鸣,灵光尽失,如同两块废铁,打着旋儿向下方的深渊坠去,眨眼间便被翻涌的云雾吞没。

变故发生得太快!那世家子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凝固、转化成惊愕,就彻底僵在了脸上。他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祭炼多年的飞剑被毁,心神相连之下,一股逆血顿时涌上喉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

“谁?!”他惊怒交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猛地抬头望向赤红光芒的源头。

罡风烈烈,吹散了高处的流云。

一道身影,静静地悬立在众人头顶更高的虚空。她脚下踏着一柄样式古拙、却流淌着熔岩般赤红灵光的飞剑,剑光流转,将她周身映照得如同神祇临凡。一袭云纹素白长裙,在呼啸的罡风中猎猎飞扬,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姿。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几缕,其余的发丝随风狂舞,拂过她清绝的侧颜。

正是尧暍菁。

她微微垂着眼帘,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斩断飞剑的惊天一击,对她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般随意。她的视线,越过了下方锁链上所有惊惶抬头仰望的人群,最终落在那只悬在深渊之上、死死扣着锁链、血肉模糊的手,以及手的主人——那个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气息奄奄却眼神死寂倔强的少年身上。

红唇微启,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呼啸的风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此子命不该绝。”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神谕。

锁链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攀爬的少年都忘记了动作,呆呆地望着上方那道赤红剑光上飘然若仙的身影。恐惧、敬畏、茫然……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

那个被斩断飞剑的世家子弟,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胸中气血翻腾,喉头腥甜,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他认得那道赤红剑光,认得那柄剑!更认得这玄元宗内,能御使如此霸道火行剑诀、且如此年轻的,唯有一人!那是在整个宗门都地位超然、连他身后的家族都要仰望巴结的存在!他眼中的怨毒和不甘,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身体微微发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恨不得将自己彻底藏进人群里。

尧暍菁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耳东平身上。她脚下的赤红飞剑微微一动,载着她如一片轻盈的羽毛,无声无息地降下,悬停在耳东平身侧不远处的虚空。距离如此之近,耳东平甚至能感受到从那柄赤红飞剑上散发出的、温暖却蕴含着毁灭气息的灼热灵力流,以及……女子身上传来的、一种极其清冽、如同雪山初融之水的淡淡冷香。

她微微俯身,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纤细、莹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十指纤纤,骨节匀称,没有一丝瑕疵。与耳东平那只死死扣在锈蚀锁链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沾满污泥和铁锈、还在微微痉挛颤抖的右手,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令人心颤的对比。

“上来。”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耳东平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疼痛、失血的眩晕、死里逃生的虚脱感、还有眼前这巨大的、不真实的冲击,让他的思维彻底凝固。他只能凭着本能,死死盯着伸到面前的那只完美无瑕的手。那是生的希望,是他挣扎至此唯一抓住的稻草。

他艰难地、颤抖着,试图抬起自己那只早已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仅靠意志驱使的右手。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带来锥心的剧痛,更多的鲜血涌出,顺着锁链滴落深渊。他咬着牙,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终于……那只血污狼藉、指骨都隐约可见的手,颤抖着,一点点地抬离了冰冷的锁链,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的绝望,缓慢而沉重地,向那只玉手伸去。

指尖,带着粘稠的血和冰冷的铁锈,终于触碰到了那一片温润的、细腻的微凉。

就在两只手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耳东平怀中炸开!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他的胸口皮肉!那炽热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兀,与外界刺骨的寒风形成了极致的反差,烫得他浑身一颤,几乎要痛呼出声。

是那块玉佩!那块他自记事起就贴身佩戴、从未离身、除了材质温润些并无任何特异之处的旧玉!此刻它正隔着薄薄的、破烂的粗布衣衫,疯狂地发烫!那热度,几乎要将他胸口的皮肉灼穿!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耳东平本就濒临极限的意识一阵恍惚,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去看,却只感觉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对方手上传来。

尧暍菁的指尖,在他那只血污的手即将彻底触碰到她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一下。那并非嫌弃,更像是一种……感应到了什么奇特能量波动的停顿?她清冷如冰湖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异样神采,快得如同幻觉。

随即,那停顿消失不见。她手腕轻巧地一翻,并未直接接触耳东平血污的手掌,而是用一股柔和的灵力托住了他的手腕。那股力量温暖而稳定,瞬间包裹了他脱臼剧痛的右肩和血肉模糊的手掌,减轻了撕裂般的痛苦。

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传来,耳东平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脱离了那根冰冷的、带给他无尽痛苦的锁链,双脚落到了实处——是那柄赤红飞剑宽阔的剑脊。脚下传来的触感坚实而温暖,驱散了部分寒意。他摇摇欲坠,全靠那股托着他的灵力支撑才没有倒下。

尧暍菁并未看他,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锁链上噤若寒蝉的人群,在那脸色惨白、身体微抖的世家子弟身上停留了不足半息,便移开了,如同掠过一粒尘埃。赤红飞剑载着两人,化作一道流虹,轻盈而迅疾地向上方那座巍峨的玄元宗山门飞去。劲风扑面,吹得耳东平几乎睁不开眼。

锁链上,死寂终于被打破。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议论声、劫后余生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是…是尧师姐!”有人低声惊呼,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敬畏。

“尧暍菁!真的是她!她居然出手了……”更多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羡慕嫉妒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赤红流光。

“嘘!小声点!没看赵家那位脸都绿了?飞剑都毁了!”有人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那呆立原处、面如死灰的世家子。

那被称作“赵家那位”的锦袍少年,死死盯着赤红流光消失的方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狠话,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飞剑被毁的心神反噬和巨大的恐惧交织,让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溅在冰冷的锁链上,触目惊心。他身旁的同伴慌忙扶住他,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赤红剑光稳稳落在玄元宗山门外巨大的青石平台上。平台尽头,是高达百丈、雕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巨大山门牌坊,散发着亘古苍茫的气息。牌坊下,早已有数名身穿统一青色道袍的执事弟子肃立等候,为首是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正是负责此次升仙大会外门初选的刘长老。

尧暍菁翩然落地,赤红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宽大的袖中。她松开手,那股托着耳东平的柔和灵力也随之消失。

骤然失去支撑,耳东平脚下一个踉跄,脱臼的右肩和血肉模糊的双手传来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差点摔倒。他勉强稳住身形,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强烈的疲惫感和浑身的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刘长老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尧暍菁身上,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深深一揖:“尧师侄!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何劳您……”

尧暍菁微微抬手,止住了刘长老后面的话。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勉强站立的耳东平,对刘长老道:“此人,过了踏仙路。”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平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刘长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目光飞快地在耳东平身上扫过。那破烂染血的粗布衣衫,血肉模糊、指骨隐约可见的双手,脱臼后无力垂下的右臂,还有那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污垢的脸……怎么看,都是一个在踏仙路上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最底层的废物。这样的人,往年就算侥幸爬上来,也多半是直接丢去杂役处自生自灭的命。

尧师侄竟然亲自带他上来?还亲自开口说他“过了”?

刘长老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脸上的谄媚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热切:“是是是!师侄法眼如炬!既然师侄开口,那自然是过了!过了!”他连忙转头,对身后一名执事弟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这位……这位小兄弟下去,好生处理伤势!用上好的金疮药和断续膏!”

那执事弟子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刘长老会为一个如此狼狈的“贱民”动用断续膏这等对低阶弟子来说颇为珍贵的伤药,但不敢怠慢,连忙应声上前,就要搀扶耳东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尧暍菁却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波,目光也并未看耳东平,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活下来,只是开始。”

她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听在耳东平耳中,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因劫后余生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那道素白清冷的背影。

尧暍菁说完这句,不再停留,莲步轻移,衣袂飘飘,径直向着山门内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巨大的门洞投下的阴影中。自始至终,她没有再回头看耳东平一眼。

“活下来,只是开始……”耳东平咀嚼着这冰冷的话语,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比之前挂在锁链上时更甚。他茫然地看着尧暍菁消失的方向,胸口的玉佩,那阵灼烧般的滚烫感虽然已经褪去,却留下了一片难以言喻的空落和心悸。

“走吧,小子,算你走了泼天大运!”执事弟子带着一丝不耐烦和不易察觉的嫉妒,粗鲁地拽了一下耳东平未受伤的左臂。

剧痛让耳东平一个趔趄。他强忍着,艰难地迈动灌了铅般的双腿,被那执事弟子半拖半拽地带离平台。

就在他即将被带下平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了站在原地的刘长老。

那位刘长老脸上谄媚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负手而立,目光正冷冷地、毫不掩饰地钉在耳东平佝偻的背影上。那眼神,阴鸷、审视,如同毒蛇在评估着一件可以利用、又或是需要随时丢弃的工具。其中没有半分对尧暍菁的恭敬,只有一种深沉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耳东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比深渊罡风更冷的寒意,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