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如蛇,疯狂地舔舐着甬道两侧冰冷的石壁,那石壁在火焰的炙烤下,隐隐散发着一股灼热之气,将裴砚与沈疏桐的身影拉扯得支离破碎。
方大人那张布满阴鸷的脸在跳动的火焰中忽明忽暗,如同地狱归来的判官,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裴司刑,沈捕头,多谢二位替本官寻回这镇北王府的遗珠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十数名北党高手已如饿狼般散开,手中兵刃寒光闪烁,将本就狭窄的甬道堵得密不透风。
那些兵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仿佛噬人的毒蛇。
空气仿佛凝固,只余下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
激烈的战斗中,甬道的墙壁也微微震动,细小的石屑簌簌落下,火焰在气流的冲击下剧烈晃动,光影在众人脸上交错。
裴砚心中一沉,背在身上的布袋勒得他生疼,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卷宗,更是二十年沉冤昭雪的唯一希望。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
他与沈疏桐背靠着背,冰冷的剑锋在火光下反射出决绝的光芒。
退路已被彻底封死,唯有死战。
“方大人好算计,去而复返,是算准了我们会原路返回?”裴砚声音平静,试图拖延片刻,脑中却在急速思索脱身之策,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这石室虽是死局,但方才寻找宝箱时,他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
方大人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裴司刑天纵奇才,本官岂敢怠慢?这镇北王府的秘密,还是由本官亲自来守护比较稳妥。”他眼中杀机毕露,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拿下!死活不论!”
命令一下,数名高手如猛虎下山,刀光剑影瞬间将二人吞没。
裴砚与沈疏桐早已心意相通,沈疏桐手中长剑挽出一片剑花,寒气逼人,专攻敌人下盘,招招狠厉,显然是将这些年积压的仇恨尽数倾注于剑尖,她的双眼圆睁,满脸的愤怒与决绝。
裴砚则身形灵动,手中解剖刀薄如蝉翼,却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划过,逼退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敌人。
他虽不擅长正面硬撼,但凭借着对人体骨骼脉络的极致了解,每一击都攻敌必救之处,一时间竟也与沈疏桐配合得天衣无缝,暂时抵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势。
甬道狭窄,北党高手虽众,却无法完全展开,反而给二人提供了周旋的空间。
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裴砚一边格挡,一边竭力回忆着石室内的每一个细节。
那处异样……对了,是风!
方才他专注于宝箱,隐约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流,似乎是从宝箱后方的石壁缝隙中透出。
就在此时,甬道外隐约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坠地,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呼喝。
方大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攻势略有迟滞,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是他的人在外面遇到了麻烦?
还是……老王?
裴砚心念电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侧身,避开一道劈向面门的钢刀,同时对沈疏桐低喝:“箱后石壁,三尺七寸,合力!”
沈疏桐毫不犹豫,长剑横扫,逼退身前数人,身体已借力转向裴砚所指的方向,她的眼神坚定而果断。
裴砚亦是借着格挡的力道,猛然向后撞去。
两人几乎同时发力,狠狠撞在宝箱后方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上。
“轰隆——”
一声闷响,石壁竟真的向内凹陷,尘土簌簌而下,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原来此处竟藏着一条暗道!
“想走?!”方大人勃然大怒,亲自扑了上来,掌风凌厉,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怒火。
“你殿后!”裴砚一把将沈疏桐推入暗道,自己则旋身迎向方大人。
他知道自己绝非方大人的对手,但必须为沈疏桐争取时间。
解剖刀在掌心翻转,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父亲所授的搏命招式悉数使出,只求拖延片刻。
“铛!”火花四溅,裴砚只觉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撕裂,鲜血淋漓。
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恰好跌入暗道之中。
“追!”方大人怒吼,眼中血丝遍布,“绝不能让他们带着密档离开!”
暗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后传来的追兵脚步声和火把光亮越来越近。
那光亮在黑暗中摇曳,如鬼魅的眼睛。
沈疏桐扶起裴砚,低声道:“你怎样?”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死不了,”裴砚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快走,这暗道不知通向何处,但总好过束手就擒。”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暗道中疾行。
暗道狭窄曲折,坡度时高时低,显然是临时挖掘,粗糙不堪。
暗道的墙壁粗糙不平,偶尔刮过的风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裴砚凭借着“听魂”异能带来的敏锐感知,勉强能在黑暗中辨别方向,避开一些明显的障碍。
沈疏桐则紧握长剑,警惕着后方的动静。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火光也逐渐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显然,方大人派出了更多精锐进入暗道,誓要将他们灭口。
“前面好像有光!”沈疏桐忽然低呼,她的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在暗道尽头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个极小的出口,仅容一人匍匐而出。
裴砚当先爬出,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废弃的庭院,杂草丛生,月光惨淡。
庭院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杂草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然而,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心便猛地沉了下去。
庭院四周,火把通明,数十名北党武士早已严阵以待,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方大人竟算到了他们会从这里出来!这几乎是天罗地网!
沈疏桐紧随其后爬出,见到此景,脸色亦是瞬间煞白。
“裴司刑,沈捕头,这回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方大人缓步走出,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得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裴砚握紧了手中仅剩的半截断刀,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爆响从庭院外围传来,紧接着,数股浓烈的黄褐色烟雾冲天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将整个庭院笼罩。
烟雾中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吸入后令人头晕目眩,涕泪横流。
“什么东西?!”
“咳咳……有毒!”
北党众人顿时大乱,阵型不攻自破。
火把的光亮在浓烟中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听到一片混乱的咳嗽声和叫骂声。
裴砚和沈疏桐又惊又喜,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何缘由。
“这边!快!”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在烟雾中响起,依稀是老王的声音!
只见一道身影在浓烟中若隐若现,正是镇北王府的守卫老王。
他脸上蒙着湿布,手中还提着几个尚未引燃的烟雾筒。
“老王?!”裴砚又惊又喜,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别废话了!跟我来!”老王不由分说,拉起裴砚,示意沈疏桐跟上,朝着烟雾最浓密的一个方向冲去。
方大人在烟雾中暴跳如雷:“废物!给我抓住他们!咳咳……别让他们跑了!”他的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格外沙哑。
然而烟雾弥漫,视线受阻,北党众人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有效组织追捕。
老王显然对王府周边的地形极为熟悉,七拐八绕,很快便带着裴砚和沈疏桐冲出了包围圈,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直到跑出数条街巷,确认身后再无追兵,三人才在一处僻静的破庙中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老王,多谢你仗义相助!”裴砚由衷感激道。
若非老王及时出现,他们今日定然在劫难逃。
老王摆摆手,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裴大人客气了。我之前就觉得那方大人不像好人,偷偷留了个心眼。见他带人去而复返,就知道你们肯定有麻烦。这些烟雾筒是王府以前用来驱逐大型野兽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沈疏桐也对着老王郑重一揖:“大恩不言谢。”
简单休整后,裴砚迫不及待地从布袋中取出那些用油布包裹的卷宗。
在破庙内微弱的月光下,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份封皮上写着“悬镜司秘录”的卷宗。
纸张早已泛黄发脆,字迹却依旧清晰。
随着一页页翻阅,裴砚和沈疏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些密档,果然记载了二十年前悬镜司灭门案的诸多隐情,虽然只是部分,却已足够骇人听闻。
其中一份供状的末尾,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裴砚心头。
“……右骁卫中郎将,方启明,奉密令,率部围剿悬镜司,事后……”
方启明,正是方大人的名讳!
原来,他竟是当年屠戮悬镜司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之一!
裴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身体微微颤抖。
悬镜司,父亲的死,沈家的冤屈,大理寺的暗流……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交织,隐隐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黑幕。
他猛地合上卷宗,看向沈疏桐,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沈疏桐亦是娇躯微颤,
“这仅仅是个开始。”裴砚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方大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我们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如同怀璧其罪,京城之内,恐怕已无我们容身之处。”
沈疏桐紧抿双唇,缓缓点头:“我明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裴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
他抬头望向破庙外漆黑的夜空,月隐星稀,预示着前路漫漫,艰险重重。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够信任,并且有足够分量的人,将这些证据呈上去。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大理寺的方向,那个看似公正严明,实则暗流汹涌的权力中枢。
而他脑海中想到的那个人,此刻或许正陷入一场未知的危险之中,他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在那里,还有谁,值得他用性命去托付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
一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