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日化劲惊群雄

思过崖,孤悬绝壁,终年风雪如刀。

寒风裹挟着新落的雪粒,疯狂扑打着危岩边那个盘坐如古松虬根的身影。清玄(陆大有)道袍单薄,任由风雪覆盖,眉梢鬓角已凝上白霜。昨夜方重接完毕的足少阴肾经深处,仍残留着针砭般的滞涩隐痛。他非但不以之为苦,反引动魂海深处《庄子·齐物论》的至理——“形固可使如槁木”,将这份痛楚如盐撒入大海般,均匀散入呼啸的风雪、刺骨的寒流之中。

“终南山雷火焚身尚能化涅槃之契,区区断脉之痛,何足道哉?”意念沉静如古井无波。

怀中,《黄庭经》残页微微发烫,肾宫对应的“玄冥”二字,悄然浮现金色纹路,正是前章于寒潭重铸经脉、引肾水真阴埋下的化龙伏笔。

子夜,北斗七星倒悬于墨蓝天幕,天枢贪狼星光华大盛!

崖边沉寂的身影骤然睁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整条脊柱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节节弹抖,发出一连串低沉而暴烈的“噼啪”炸响,竟盖过了风雪的嘶吼!

明劲易骨,双掌猛然拍向身下坚逾精钢的花岗岩!不见如何发力,只闻“喀啦啦”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丈许方圆的岩面竟如遭巨锤轰击,瞬间崩裂出蛛网般的深痕,碎石簌簌滚落!

暗劲易筋,身形如鬼魅般拔地而起,足尖在厚厚积雪上轻轻一点,雪面竟只留下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浅痕!然而冰层之下,一股沛然莫御的暗劲透入,引动深处潜流轰然奔涌,沉闷的轰鸣声震得崖壁微颤!

百丈外山洞中,正抱着酒葫芦酣睡的令狐冲,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颤惊醒。他醉眼惺忪地探出头,乜斜着风雪中那道模糊身影,嘟囔道:“六猴儿…真诈尸了不成?大半夜吵人清梦,练的哪门子邪功…”

三日破境,石破天惊:

第一日·明劲筑根基

晨光初现,撕破铅灰云层。清玄已在崖顶空阔处练拳。

一招一式,古朴拙重,却蕴含着推山倒岳的磅礴巨力。

形意劈拳,拳落如开山斧,砸在冻得坚硬的岩壁上,沉闷巨响中,大片大片的风化岩层应声剥落,簌簌如雨坠入深涧。

八卦步法,身影在方寸之地游走如龙,步伐过处,脚下积雪竟被勃发的阳刚气血蒸融,化作袅袅白雾升腾而起,在寒风中凝而不散。

暗合《内家拳论》“明劲易骨”之道——筋骨齐鸣,力透金石,刚猛无俦,然劲力尚未入微,外显而少内蕴。

令狐冲不知何时已抱着酒葫芦倚在不远处的松树下,灌了一口劣酒,嗤笑道:“啧,好大的动静!外家横练的笨功夫?看着比田伯光那厮的破风刀还糙三分!六猴儿,你经脉刚续,莫要再把自己练废了!”

第二日·暗劲贯微毫

夜幕低垂,星斗漫天。清玄掌风陡然一变。

刚猛暴烈的气势内敛,动作变得缓慢而凝重,指尖划过虚空,带起玄妙的轨迹。

指尖拂过一根倒悬的尖锐冰棱,并未接触,冰棱尖端却无声消融,一缕比发丝更细的森寒之气,竟被无形劲力牵引,如活物般钻入清玄指尖毛孔,顺着手少阳三焦经游走,滋养修复昨日练拳的细微损伤。

十丈外,一株扎根岩缝的古松,其上挂满的松针竟无风自动,齐齐朝清玄方向微微颤抖,仿佛被无形的磁场所吸引!

恰如形意拳暗劲“如水侵沙”之妙——劲力透入筋脉脏腑,摧敌无形,杀人无声。

令狐冲手中的酒葫芦悬在半空,忘了递到嘴边。他眼中的醉意消散了三分,眉头紧锁,喃喃道:“这…这感觉…似是气宗引气入体的路数?可又截然不同…没有内力波动,纯粹是…肉身气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

第三日·化劲合天地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清玄演练的身形骤然停滞。

如同奔涌的江河瞬间归入大海,狂暴的雷霆敛入九渊。

收拳之势,如白鹤敛翅眠于雪松,静极生动。一口悠长的白气自口中吐出,凝练如霜白箭矢,“噗”地一声,竟在丈外坚硬的岩壁上洞穿出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迈步之态,似流云漫卷,飘逸无方。足尖看似轻飘飘落在青石板上,石板内部却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待他抬脚,石面赫然留下蛛网般细密均匀的裂痕,深达寸许!

此乃形意巨匠薛颠《道艺论》所述化劲真意:“心中空空洞洞,无念无想,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周身无处不丹田,无处不拳意!”

令狐冲看得浑身汗毛倒竖,瞳孔骤缩!他骇然发现,在清玄背后,风雪交织的虚空中,竟浮现出两道朦胧的虚影——

左肩:蹲踞着一位须发戟张、周身缠绕紫色雷火的道士残象(第一章雷劫焚身之象)!

右肩:盘绕着一位周身经络如青玉神龙般游走的少年虚影(第二章寒潭重铸道躯之象)!

两道虚影随着清玄悠长的呼吸,倏忽交融,合二为一,最终彻底敛入他挺拔如枪的脊椎之中!

“破!”

清玄吐气开声,声如春雷乍响!化繁为简,单掌轻飘飘按向崖边一块重逾千斤、形如卧牛的黝黑巨岩。

初时无声无息,掌落石面,青苔纹丝未动,仿佛只是情人间的温柔抚摸。

三息之后,巨石内部骤然传出连串沉闷如滚雷般的轰鸣!仿佛有无数条地龙在其中翻身!

“轰隆隆——!!!”

重达千斤的卧牛石,竟非崩裂,而是由内而外,轰然解体!瞬间化作一团齑粉般的细碎石雾,被山风卷起,弥漫半崖!

石粉弥漫中,传出清玄悠远的长吟:

“炼精化气,明劲刚!炼气化神,暗劲藏!炼神还虚化劲成…天地与我同呼吸!”

四两拨千斤,听劲破快剑

弥漫的石粉尚未落定,三道凌厉狠绝的剑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撕裂风雪,自崖下刁钻角度激射而至!剑风呼啸,竟将漫天飞雪都逼开数尺!

“华山弃徒!剑宗封不平在此,取你狗命!”为首之人正是封不平,他须发戟张,眼中杀机四溢。手中“狂风快剑”展开,刹那间剑影重重,九道虚影惑人眼目,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杀招,却无声无息刺向清玄后心要害!丛不弃、成不忧紧随其后,剑光封死左右退路。

清玄背对三人,恍若未觉。直至那致命一剑及体三寸,他才似慢实快地侧身、垂目。

太极拳听劲·发动!

心神空明,神意笼罩周身方寸。指尖如拈花拂柳,不带丝毫烟火气。

辨虚实:肩胛似有灵犀般微妙一侧,如同风吹荷叶自然摆动。八道惑人的剑光虚影擦着衣角掠过,连一根布丝都未沾上(听风劲初显神妙)!

导巨力:左手掌心如云般轻柔贴住那唯一真实的、蕴含封不平毕生功力的剑脊。不格不挡,只是顺着剑势画出一道浑圆无极的弧线。封不平顿觉自己这凝聚了狂风快剑精髓的一刺,如同刺入了无垠的棉絮瀚海,所有力量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一股巨大的虚脱感涌上心头。

化杀机:粘劲如丝,缠绕剑身!清玄手腕似抖非抖,一股难以抗拒的柔韧牵引之力爆发。封不平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剑竟完全失控,剑尖诡异地调转方向,带着他全身的劲力,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刺向左侧扑来的同门师弟——丛不弃!

田兆麟论化劲要诀于此具现:“顺人之势,借人之力,快慢相合,彼微动,我先动!”

“噗嗤!”

血光迸现!

丛不弃猝不及防,肩胛处已被封不平的剑尖刺入寸许!剧痛之下,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封师兄!你…妖法!这是妖法!”惊怒交加地暴退数丈。

清玄震袖一拂,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劲风荡开成不忧袭来的剑锋。他负手立于风雪崖巅,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回响:

“力非在剑锋之利,非在内力之雄,而在天地呼吸之间,随波逐流,应势而动——尔等只知做剑之奴仆,可曾闻风云激荡、龙虎长啸之天籁?”

话音落处,仿佛言出法随!崖顶因他化劲勃发、巨石崩解而早已松动的千年积雪,再也支撑不住,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一条咆哮的白色巨龙,轰然崩塌,携裹着万钧之势,朝着崖下惊魂未定的封不平三人当头扑下!

令狐冲讥讽化惊涛

崖边松树下,令狐冲已彻底呆滞。酒葫芦早已坠落在脚边积雪中,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流出,浸透雪地。他五指无意识地深深抠入身旁的岩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的眼神,经历了三重翻天覆地的剧变:

初观明劲时:倚松倒酒,嗤笑连连。“经脉尽断还逞强练外功?可笑!可怜!”心中对武道的固有认知,第一次被蛮横地撬开一丝裂缝。

暗见松针颤时:酒葫芦坠地未觉。“这…这绝非紫霞功路数…紫霞也难达此等入微之境…”气宗引以为傲的内力修为,在此刻纯粹精微的肉身掌控面前,显得粗陋而刻意。

目睹化劲碎巨石:五指抠岩出血。“风太师叔的剑道…号称无招胜有招…竟…竟也不如这拳中蕴含的天地至理?!”奉为圭臬的独孤九剑理念,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亲见快剑被卸力:当封不平长剑诡异地刺伤丛不弃,当清玄道破“天地呼吸”之秘时,令狐冲如遭重击,心神剧震!腰间悬挂的长剑竟“当啷”一声脱手,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之中!“独孤九剑破尽天下万法…可它…破得开这天地自然的呼吸运转否?”一个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疑问,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就在封不平长剑失控刺向丛不弃的惊魂一瞬,令狐冲怀中贴身珍藏的那本《笑傲江湖曲》古谱,竟毫无征兆地腾起一缕青烟,瞬间自燃!薄脆的纸页眨眼化为飞灰。

然而,在灰烬飘散的刹那,其中“海潮”二字的位置,竟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金色纹路一闪而没,旋即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这异象,暗引着未来卷五AI佛国中那场关于“水在杯中”还是“杯在水里”的诡谲公案。

雪崩的轰鸣掩盖了剑宗三人的惊呼咒骂。清玄目光扫过被白色洪流吞没的方向,在丛不弃溅血的肩胛伤口处,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与第二章寒潭底部同源的“漆黑佛印”气息一闪而逝!

“轮回者的爪牙?倒是无孔不入。”清玄冷哼,并指如剑,凌空一引。崖边一朵被寒气冻结的冰莲应声飞起,花瓣上《南华经》“以明”二字金纹一闪,精准地印在那道即将被雪掩埋的伤口佛印之上。

“且留你作鱼饵,钓一钓那幕后黑手…”

崖下阴影处,一直潜伏窥视的劳德诺,正将偷录的清玄拳招草图画在羊皮纸上,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惊惧。突然,他怀中的羊皮纸“呼”地一声腾起火焰!同时,手背上浮现出几道赤红如蚯蚓的“肺腑郁结”红痕,灼痛钻心!他闷哼一声,惊恐地看向崖顶那如神似魔的身影,连滚爬爬地消失在乱石之后。

风雪渐歇,月华初升。

清玄踏着满地碎石齑粉,走向思过崖山洞。就在他即将踏入洞口的刹那——

“嗡…!”

岩壁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悠扬、却又饱含无尽孤寂与锋芒的剑鸣!

紧接着,他白日练拳时震裂的石壁处,覆盖的厚重石粉“簌簌”剥落,一道由绝世剑意凝聚的模糊身影,在月光与石粉交织的光尘中缓缓显形。

一个苍老却锐利如剑的声音,直接在清玄魂海中炸响,带着压抑了三十年的孤愤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诧:

“好小子!好一个‘天地同呼吸’!你震塌了巨石不打紧,竟连老夫困守三十年的心牢…也给震松了!!”

随着话音,那剥落的岩壁上,一道道深奥凌厉、仿佛蕴藏天地至理的剑痕字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如蝌蚪般扭曲、游动起来——正是“独孤九剑总纲”!

令狐冲醉倒在冰冷的石粉与碎岩之间,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夜空北斗,沾满石粉与血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下的碎石残骸上勾勒着…

月光下,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隐隐构成了一幅包罗万象、却又混沌初开的奇异图卷雏形——赫然是未来搅动诸天风云的《万武归宗图》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