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自地底深处的低沉震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太峩村清晨的宁静。
“地…地动了?!”村口老槐树下,几个正闲聊的老农脸色煞白,手中的烟袋杆差点掉落。
溪边浣衣的妇人惊恐地抬头,水盆“哐当”一声打翻在地。
追逐嬉戏的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扑向父母的怀抱。
恐慌如同无形的涟漪,在小小的村落里迅速蔓延。虽然震动只有短短一瞬,但那源自大地深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江遥离得最近,感受也最为强烈。
脚下传来的那股沛然莫御却又充满古老蛮荒气息的波动,让他气血翻涌,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木剑,目光死死锁定那座刚刚发出异动的土黄色山峰——坤元峰!
老村长候晋脸上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杀!
他浑浊的双眼中精光爆射,如同两盏穿透迷雾的明灯,手中的藤杖猛地顿地!
“嗡!”
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掠过整个村落。
这股力量似乎带着奇异的安抚之力,所过之处,村民们的惊恐情绪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地面的最后一丝余颤也被彻底抚平。
“莫慌!些许地气扰动,无妨!各安其位!”候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力量。
村民们惊魂未定,但看着老村长如山岳般伫立的身影,心中的恐慌渐渐被敬畏取代,慢慢散开,只是眼神中依旧残留着不安。
候晋的目光却并未放松,他死死盯着坤元峰,眉头紧锁,仿佛能看透山体,直达地脉深处。
他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担忧。
那五座山峰形成的无形力场,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扰动而出现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紊乱。
江东来空洞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凝实。
那深埋的武者本能被这源于大地的恐怖力量彻底唤醒,他佝偻的背脊瞬间挺直了一瞬,一股沉寂了十六年,几乎被遗忘的锐利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快得连旁边的江遥都以为是错觉,但候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江东来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精准地刺向坤元峰山脚下某个极其隐蔽的方位——那是刚才地脉异常波动最剧烈之处!
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虚握,仿佛要去抓腰间早已不存在的佩剑。
但随即,那刚刚燃起的锋芒如同被冷水浇熄,迅速黯淡下去,他眼中的锐利被更深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取代,重新变得空洞,身体也微微佝偻下来,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发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默默地拿起空了的食盒,转身,脚步沉重地朝自家小院走去。
看着父亲那瞬间爆发又迅速沉寂的背影,江遥心中五味杂陈。
他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并非真的彻底沉沦,只是将那刻骨的伤痛和力量,更深地埋藏了起来。
“村长爷爷,刚才…”江遥转向候晋,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探寻。
候晋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但眼底的忧虑并未散去。
他摆摆手,语气尽量轻松:“无妨,地脉之气偶有波动,乃是常事,有五行大阵在,出不了乱子。遥儿,你去坤元峰那边看看,方才动静似乎惊扰了山里的野物,别让它们窜出来伤了人,顺便…替老头子采几株地脉草回来,就在那山坳附近。”
“是,村长爷爷。”江遥点头应下。
他知道候晋的话半真半假,那绝不仅仅是寻常的地气波动,但老村长显然不愿多说,他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地脉草是炼制一些固本丹药的辅材,生长在坤元峰下灵气汇聚之处,倒也是个合理的由头。
江遥收拾好食盒,提上木剑,朝着那座土黄色的坤元峰快步走去。
越靠近坤元峰,空气中那股土腥味混合着某种浑厚的气息就越发明显。
山体不算陡峭,但岩石嶙峋,植被稀疏,给人一种无比坚实磅礴的感觉。
他沿着熟悉的小径向上攀爬,寻找着地脉草,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那瞬间的悸动,以及父亲眼中一闪而逝的锋芒。
不知不觉,他偏离了常走的路径,来到了山阴面一处更为荒僻的陡坡。
这里的山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地面裂缝纵横,仿佛曾被巨力撕裂过。
就在他仔细搜寻岩缝时——
“呼噜噜!”
一声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从侧后方的乱石堆后传来!一头体型壮硕如小牛犊,獠牙外翻,浑身覆盖着厚厚泥浆和硬鬃的野猪猛地窜了出来!
它双眼赤红,显然是被刚才的地动惊扰,正处于狂暴状态,此刻发现了江遥这个闯入者,毫不犹豫地低头猛冲过来!
碗口粗的蹄子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速度极快,带着一股腥风!
江遥心中一凛!这野猪力大皮厚,寻常破虚境武者都不愿轻易招惹!
他不敢怠慢,体内真气瞬间流转,通玄体对环境的敏锐感知让他提前捕捉到野猪的动向。
脚下一点,身形如风般向侧后方滑开!
“轰!”野猪擦着他的衣角撞在刚才他站立位置的岩石上,坚硬的岩石竟被撞得碎石飞溅!
一击不中,野猪更加暴躁,调转方向,獠牙闪着寒光,再次猛冲!
江遥眼神一凝,手中木剑灌注真气,剑尖微颤,发出低鸣,他看准时机,在野猪即将撞上的刹那,身形猛地拔高,一个翻身跃过猪背,同时木剑化作一道青影,狠狠刺向野猪相对脆弱的侧颈!
“噗!”
木剑蕴含的真气穿透厚皮,刺入寸许!野猪吃痛,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甩摆!巨大的力量顺着木剑传来,江遥只觉得虎口剧震,几乎握不住剑柄!他当机立断,借力向后飘退。
然而,他落脚之处,正是陡坡边缘一片布满裂纹的暗金色岩地!
“咔嚓!”
脚下的岩石承受不住他卸力时的冲击,竟瞬间碎裂坍塌!江遥猝不及防,整个人随着崩落的碎石向下坠去!
“糟了!”江遥心中一惊,想要提气稳住身形,但下坠之势太快!他只能尽量蜷缩身体,护住要害。
想象中的剧烈撞击并未立刻传来。
下坠不过数丈,他感觉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无光的山体缝隙,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土黄色光芒的地下空间!他正跌向这个空间的底部!
“砰!”江遥重重摔在一片散发着微光的苔藓上,虽然震得他气血翻腾,但并未受重伤。
他迅速翻身而起,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石室,仿佛天然形成,又带着人工雕琢的痕迹。
穹顶和四壁都布满了奇异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着微光,散发出古老苍茫的气息,正是构成五行大阵土行之力的核心符文!
整个空间的土属性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感觉身体沉重了几分。
在石室中央,有一个凸起的圆形石台,石台之上,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宝物,而是静静地插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极其古朴的长剑,剑鞘呈深沉的玄黑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剑柄是简单的青铜色,缠绕着某种早已褪色的不知名兽皮,握柄处光滑圆润,显然曾被无数次紧握,剑格也异常简洁,只是两个微微凸起的弧形护手。
整个剑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件被遗忘的古物。
但当江遥的目光触及它时,心脏却猛地一跳!
体内沉寂的通玄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瞬间变得灼热起来,一丝丝淡青色的气芒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流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石室内磅礴的土行灵气,似乎都在以那柄古剑为中心,缓缓流转!
“这是…”江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当他靠近石台约一丈距离时,石台周围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一圈更为复杂玄奥的符文!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墙壁,将他狠狠推开!同时,石壁上的暗金纹路光芒大盛,隐隐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守护被惊醒!
封印!
江遥稳住身形,看着那圈阻挡他的符文,眉头紧锁。
他能感觉到这封印力量的强大与古老,绝非他能强行破除。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股因古剑而沸腾的通玄之力,似乎感应到了封印的抗拒,变得更加活跃!
淡青色的气芒不再仅仅是流转体表,而是如同受到了挑衅,猛然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流转不息的光晕!
嗡——!
当这蕴含着通玄本源力量的青色光晕出现的刹那,石台上那圈封印符文猛地剧烈闪烁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力量,又像是被更高层次的规则所触动!那排斥之力竟瞬间变得迟疑了起来!
石壁上的暗金纹路光芒明灭不定,发出的嗡鸣声也变得尖锐而急促,仿佛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江遥不再试图硬闯,而是缓缓伸出手,将全身心沉浸在体内那股通玄之力中,意念纯粹地指向石台上的古剑,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亲近与呼唤。
他周身的青色光晕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向前延伸,如同最温柔的触手,轻轻地触碰在那圈剧烈闪烁的封印符文之上。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
啵......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那圈强大古老的封印符文,在触碰到通玄之力光晕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又似尘埃遇水,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石壁上的暗金纹路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流淌的状态。
封印…解除了?!
江遥自己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只是凭着本能尝试,没想到这通玄之力竟有如此奇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步步走到石台前。
没有了封印的阻隔,那柄古剑散发出的气息更加清晰——苍凉,古朴,内敛,却又蕴含着一种足以承载大地的沉凝与厚重。
他伸出手,带着一丝虔诚和莫名的悸动,轻轻握住了那冰冷的青铜剑柄。
入手冰凉,却并非刺骨的寒意,而是一种仿佛握住了一段凝固时光的质感。
当他的手指与剑柄接触的刹那——
“锵!”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整个石室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震得江遥心神摇曳!
与此同时,石台周围的地面猛地亮起无数流动的符文光影!这些光影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汇聚成两道洪流,一道涌入他手中的古剑,一道直接冲入他的眉心识海!
江遥浑身剧震,大脑如同被塞进了无数信息!无数玄奥的轨迹,呼吸法门,真气运转图景......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他的意识深处!
剑诀:《九霄引玄录》!
心法:《玄元真解》!
信息量庞大得惊人,江遥只觉得头痛欲裂,意识仿佛要被撑爆!
他死死握着剑柄,身体因承受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的洪流才缓缓平息。
江遥如同虚脱般,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剑,那古朴的剑鞘上,两个仿佛天地自生的篆文在微光中显现:玉京寒。
剑名——玉京寒!
就在江遥心神激荡,沉浸在获得传承的巨大冲击中时——
“嗷!!!”
一声狂暴愤怒的咆哮,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猛地从头顶他坠落的洞口处传来!
那头狂暴的野猪,竟循着他的气味,也从塌陷的洞口追了下来!
它庞大的身躯卡在洞口,疯狂扭动,碎石簌簌落下,眼看就要挣脱闯入这地下秘地!
它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石台边的江遥,獠牙上还残留着之前被木剑刺伤的血迹!
危险迫在眉睫!江遥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按照刚刚烙印在脑海中的《九霄引玄录》第一式的基础轨迹,调动起体内因《玄元真解》而变得有些不同的真气,猛地拔出了玉京寒!
“铮——!”
清冷的剑吟再次响起!
没有想象中的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剑身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金色泽,如同沉淀了万载的玄黄之精,剑脊笔直厚重,剑锋看似钝朴,却流转着一种足以斩断山岳的恐怖锐意!
野猪终于挣脱了洞口的束缚,轰然落地,四蹄刨地,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再次低头猛冲过来!腥风扑面!
江遥眼神一凝,握着玉京寒的手沉稳如山,面对冲撞而来的庞然大物,他没有闪避,而是将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沉凝厚重的剑意灌注剑身,口中下意识地低喝出烙印在脑海中的剑诀真言:“九霄引玄,镇岳!”
他双手握剑,迎着冲来的野猪,简简单单,却沉重无比地向前一劈!
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道带着山岳般厚重意志的暗金色剑罡,随着玉京寒的挥落,轰然斩出!
“轰隆!!!”
剑罡与野猪轰然相撞!如同重锤擂击山岩的沉闷巨响!
那皮糙肉厚的野猪,如同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它发出半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那恐怖的沉重力道震得离地倒飞而起,如同一个破麻袋般狠狠撞在远处的石壁上!
“噗!”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从野猪口鼻中狂喷而出!它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坚硬的头骨上,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凹陷裂痕!
江遥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微微喘息,看着手中那柄古朴无华却一击毙敌的玉京寒,又看了看远处野猪惨烈的尸体,眼中充满了震撼!
这…就是《九霄引玄录》的力量?
仅仅是第一式的基础运用,竟有如此威力!
处理了威胁,江遥盘膝而坐,闭目开始运转起新学的《玄元真解》:
玄窍纳虚苍,真元渡云梁。
九渊照紫阳,三昧隐玄黄。
息游龙虎乡,神栖日月旁。
劫火淬玉光,微尘演大荒。
......
只觉体内真气浩瀚如海,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似乎每一个穴位都充盈了起来!
而这种充盈,竟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他的周身被淡青光晕环绕,随着《玄元真解》运转,光晕开始扩散,转化为向外延伸的光芒,缓缓吸纳着石壁上已经暗淡下去的暗金色符文。
江遥脸色逐渐通红,感觉浑身膨胀燥热,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滑落!
这是?要破境?!
果然,汹涌的真气如同猛兽冲破了枷锁,江遥气息陡然攀升!
破虚后期!
《玄元真解》继续在破境后运转,那吸收暗金色符文的速度竟如同翻了几十倍!能量正源源不断进入江遥体内!
气息还在攀升!
......
破虚巅峰!
连破两境!
这时江遥周围的淡青色光晕逐渐变淡,向外延伸的光芒也逐渐消失,石壁上的暗金色符文已不见了踪迹。
江遥收功,内心自是欣喜不已,没想到误打误撞竟得到这番机缘!
而这《九霄引玄录》一共九式,剑诀真言:
第一式,镇岳。
第二式,断江。
第三式,奔雷。
第四式,揽月。
第五式,摧城。
第六式,裂空。
第七式,裁云。
第八式,葬神。
第九式,则是这剑法的终极奥义——开天!剑诀真言:
剑开玄黄,焚血裂苍!
诸天星陨,万道为疆!
但以江遥目前的修为,却只能使得出前三式,后面招式若强行使出,不但效果不大还会遭到反噬,轻则真气枯竭,重则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江遥深呼一口气,好苛刻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