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像块干涸的血痂贴着天际,牛车木轮碾过龟裂的土地,碾碎了黏在车辙上的碎陶片。道旁枯槐的断枝挂着一缕褴褛黄绸,被燥风卷着扑棱棱拍打壮汉汗津津的后颈。他布满裂口的粗掌攥紧柳木鞭杆,指节泛青。
老黄牛忽地喷着白沫驻足,前蹄重重踏断半截朽椽。壮汉顺着牲畜竖立的耳朵望去,三丈外半塌的土墙后赫然蜷着五六具骸骨。最小的那具胸前还箍着褪色的百家衣,碎布下森白骨殖早被虫豸蛀空。墙头斜插的断犁上,不知谁用血写着“崔“字,字脚拖着蚯蚓般的暗痕。
他解下腰间皮囊,想要找个水井取水,但是水井已经被盖上沙土,或许底下还埋着遇难的村民呢。往日稻香早已化为灰烬。废墟间忽然响起瓦砾滚落声,壮汉横鞭转身,却见不过是檐角悬着的破陶罐被风掀落。碎陶片迸溅的刹那,惊起乱葬岗残碑后的老鸦,黑压压的翅膀掠过车辕,掠过牛角上结痂的刀疤。
暮色渐浓,牛车吱呀碾过青砖碎瓦砌就的骸骨道。当最后一缕血光消逝在断梁残垣间,壮汉忽觉右肩微沉。扭头只见老牛眼睑低垂,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臂膀上新结的痂——那是一天前抢水时箭杆剐出的伤。他喉头滚了滚,最终只抬手抹掉牛角沾着的枯稻芒。
“他奶奶的!”壮汉猛地将水壶砸在地上,发泄着这两天的情绪,他看向躺在牛车上的人,那是他在抢水时带出来的,可以说是自己的战利品,只不过这人睡了一天一夜,丝毫没有要醒的痕迹,要不是还有气息,他都以为是死人呢。壮汉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赶着牛车。
“快停下,停下停下,啊---”
一阵急促惊恐的叫喊声在他身后响起,像是即将被某个巨物冲撞的绝望声,惊得树上老鸦飞起,壮汉回头看去,是他的战利品醒了。
“战利品”半撑着身子,眼中充满恐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冷汗。他叫陈续,是一名准大学生,在临近开学的前两星期,他兴致大发,骑着自行车上高速,结果在拐弯的时候,迎面撞上一辆货车。
“小子,做噩梦了?叫得这么凄惨。”
壮汉看着呆滞的陈续,晃了晃陈续的肩膀,并且挑起马灯凑近观察他的情况。
片刻,陈续从惊悚中缓过来,当他发觉一位陌生人在打量他,并且脸部离他很近,吓得急忙退后
“大叔,你谁?”
壮汉看出陈续的警惕,于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便道:“老子姓马,以后叫我马爷就行,你呢,是我在廖家寨里抢出来的,算是我的战利品吧!”他说着还摸自己的邋遢胡子,好似树立可靠形象让陈续相信。
“老马……老马”陈续没有回答,自顾自的低语,“完了,原本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可以疯玩一阵,结果把自己玩没了,还来这鬼地方。”陈续心里像尝了百味,悔不当初。“算了算了,至少可以重开”
陈续收回思绪,看着“严肃”的马爷问道:“那马爷,咱们去哪?”
“去没有饿肚子的地方”
陈续只是哦一声,然后就坐在那沉思
陈续刚要发话,但是话还没出口,前方就出现一群人,马爷一下子警觉起来,注意着四周,马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牛儿也有些躁动。
陈续看向对面,里面隐约有个人影,不过有点模糊不清,但黑影的身后紧接又出现几个高瘦的人影。
马爷瞬间头皮发麻,对陈续道:“是饥民!”
“饥民?”
陈续望着逐渐接近的人群,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
结果无人回应
陈续疑惑道:“奇怪,他们怎么不回应?”马爷握紧手中尖刀,回道:“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反正多堤防才是”
随着人群的接近,陈续总算看清他们的样貌:身体廋长干枯,眼球凹陷,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中充满迷离,他们甚至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犹如一把骨头站在面前
眼前一幕让陈续感到错愕,以前陈续观赏过《流民图》但那只是一幅画,所以并没有让陈续有多震惊,而画中的人物现在活生生站在面前,而且比画更真,更渗人
不等陈续多想,饥民便朝他们发起进攻,干枯的手掌向牛车扑来,嘴里还念喃着:“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