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爷会飞了

夏天的午后,世界像被丢进烧红的坩埚,连空气都在滋滋发烫。天空蓝得发硬,云絮早被烤成了蒸汽,太阳把光和热泼下来,柏油路蒸腾的热浪像群透明火蛇,在路面上扭曲翻滚。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都埋着头快步疾走,仿佛身后追着团火。路边老树枝叶蔫成深绿,热风扫过时,叶子打着卷沙沙响,倒像是喘不上气的叹息。

郑家村一栋民房里,正上演着不合常理的戏码。西厢房内,少年悬在半空,脸上的惊愕几乎要漫出来。

“我他妈……飞起来了?”赵乘风的声音发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他是个即将升入高三的高中生,生得帅——利落黑发下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鼻梁高挺,眼眸清亮深邃,肩颈挺拔如松,浑身透着股干净又硬朗的帅气。可此刻,这副俊朗皮囊僵在半空,手脚胡乱扑腾,活像只受惊的麻雀。

“不是吧?地心引力今儿歇班了?我为啥飘着!”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全是慌神。

他本在炕上蜷着睡午觉,爸妈一早去镇上赶集,家里就他一个人。忽然觉得身下一空,惊得猛地睁眼,就见自己悬在离炕沿半尺高的地方。

“放我下去!”赵乘风使劲蹬腿,想落回床上。喊破喉咙也没人应,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

偏偏这话刚出口,身子突然一沉,“咚”一声砸回炕面,震得褥子都起了褶。他捂着后脑勺坐起来,一脸懵:“妈的,这到底咋回事?我见鬼了了还是我成了鬼?”

他盯着自己的身体,试探着嘀咕:“再飞一次给小爷看看?”

话音刚落,整个人“嗖”地弹起,直冲向房顶。“哐当”一声,天花板被撞出个窟窿,灰尘簌簌往下掉。

“停!停!停!”他吓得赶紧喊。

身子还真就定住了。赵乘风眨巴眨巴眼,心里炸开烟花:我草,这玩意儿听我的?那我岂不是……能飞了?

刚才的迷茫早跑没影了,只剩下按捺不住的狂喜。他晃悠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得意地想:小爷就说自己是主角命吧?在家睡个觉,都能觉醒飞行异能!

他试着在心里默念“向下”,身子果然缓缓降落,轻轻落在炕沿上。这么看来,不用开口,心里想着就行?

赵乘风来了劲,在屋里练开了。往前飞撞翻了木椅,往后退差点碰倒暖水瓶,左摇右晃像只刚学飞的雏鸟,倒也渐渐摸出点门道。

玩得兴起,他摸过手机,给程晓霞发消息:“下午你过来!给你看个超牛逼的东西。”

那边秒回:“收到!正好我妈让我送点黄瓜过去!”

程晓霞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姑娘,两家是隔街邻居,从穿开裆裤就混在一块儿。高中时俩人偷偷好上了,双方父母看在眼里,嘴上没明说,心里早默认了这层关系——毕竟知根知底,俩孩子又懂事,大人们都盼着他们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

赵乘风缠着这新本事练到下午四点,外面日头弱了些,院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夹杂着程晓霞清脆的喊声:“乘风,开门!”

他赶紧迎出去,程晓霞挎着个竹篮站在门口,柔顺长发扎成马尾,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额角,眼睛又亮又灵,看见他就扬了扬篮子:“新摘的黄瓜。”

“先放桌上,有比黄瓜带劲十倍的东西给你看。”赵乘风拉着她往里走,特意叮嘱,“等会儿看见啥都别叫。”

“神神秘秘的。”刚迈进西厢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把话咽了回去——赵乘风正缓缓抬起双脚,一点点升到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

她手里的竹篮“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踩着啥了?”她伸手去够他的脚,指尖却只捞到一把空气,声音都发了抖,“咋……咋飘起来了?”

赵乘风在半空咧嘴笑,故意晃了晃腿:“厉害不?我觉醒异能了,会飞!”

话音刚落,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身子突然往旁边歪,“咚”一声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程晓霞吓得赶紧跑过去,却见他又晃晃悠悠升起来,额角已经红了一片。

“你小心点!”她伸手想扶又不敢碰,眼睛瞪得溜圆,“能飞得高点不?”

赵乘风眼睛一亮,集中精神想着往上。这次倒没失控,稳稳升到房梁附近。“咋样?”他得意地挑眉,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俩人同时一僵——是程晓霞妈来喊她回家了。

“我妈来了!”程晓霞急得直跺脚,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黄瓜往篮子里塞。赵乘风也赶紧落回地面,帮着她收拾,压低声音叮嘱:“晓霞,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讲,等我练熟了再说。”

程晓霞用力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她瞥了眼天花板的窟窿,又补了句,“你也当心点,别再撞着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快步跑向院门,临走前还回头冲他比划了个“保密”的手势。

赵乘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摸了摸额角的红印,又抬头瞅了瞅天花板的窟窿,赶紧找了些旧报纸和浆糊,手脚麻利地糊补起来。

晚饭时,赵乘风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爸妈说笑着镇上赶集的新鲜事,他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窗外,盼着天赶紧黑透。

好不容易挨到收拾完碗筷,他借口溜弯,揣着手机就往村西头跑。那边是片荒废的打谷场,四周长满半人高的野草,平时鲜少有人来,正好当他的秘密训练场。

刚跑到场边,他就急不可耐地站定,心里默念“起”。身子轻轻一飘,竟比下午在屋里稳当多了。赵乘风眼睛一亮,试着往前飞——这次没撞东西,脚底下的野草飞速往后退,晚风扫过脸颊,带着青草的凉气,比在屋里扑腾爽多了!

“嘿,小爷这天赋,不去当飞行员都屈才!”他得意地笑,猛地拔高,直冲到两三层楼那么高。低头一看,打谷场像块巴掌大的绿布,远处村里的灯光星星点点,连自家屋顶的烟囱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飞得兴起,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叫声。赵乘风心里一紧,赶紧往下降,躲到一棵老槐树后头。等了半晌没见人来,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自己太紧张。

他试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结果没掌握好平衡,“呼”地一下斜着坠下去,幸好及时稳住,擦着草尖掠过。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倒也摸清了翻跟头的诀窍。

就这么飞一阵、摔一阵,他渐渐能控制方向和速度了。有时贴着草皮低空滑行,惊得蚂蚱四处蹦;有时猛地窜上夜空,伸手仿佛能摸到星星。

赵乘风在打谷场上空盘旋了两圈,望着县城方向的灯火,心里那点冲动被理智按下去大半。五六里地说远不远,可夜里风大,万一飞一半没力气了咋办?再说县城楼多人密,真被谁瞅见,怕是要被当怪物围观。

他挠了挠头,决定退一步——往村子边缘飞,那边有片连着县城的防护林,既能离灯火近些,又不至于太扎眼。

集中精神想着“往前”,身子平稳地掠过田埂。飞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他特意压低高度,看见王大爷家的狗趴在门口打盹,尾巴偶尔扫两下地面。

越往村外飞,空气越凉,远处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连主街上亮着的路灯都能数清。他悬在防护林的树梢间,枝叶在身下轻轻摇晃,刚好能遮住大半身影。

从这儿望过去,县城像摊开的棋盘,主路是明晃晃的线,楼房是高低错落的格子。偶尔有汽车从公路上驶过,车灯在黑暗里拉出两道光带,很快又钻进夜色里。

“这样也挺好。”赵乘风摸着树干,心里踏实多了。他试着借着树影平移,脚腕蹭过树叶,带起一阵沙沙响。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声,赶紧往树杈深处缩了缩,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远才松口气。

玩到后半夜,露水把头发打湿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往回飞。落地时特意踩在自家院墙外的柴垛上,轻手轻脚翻进院子。

第二天一早,赵乘风把家里那辆半旧的电动车充好电,刚擦干净车座就给程晓霞发消息:“九点村口见,带你去县城。”

程晓霞秒回个“收到”,后面跟了个骑小电驴的表情包。

赵乘风挎上帆布包出门时,他妈正在晾衣服,随口问:“又跟晓霞出去?”

“嗯,去县城转一圈。”他应着,跨上电动车拧了拧电门,挺带劲。

到村口时,程晓霞已经背着个双肩包站在老槐树下,白色运动鞋沾了点露水。

程晓霞笑着跳上去,手轻轻搭在他腰侧:“别吹牛,村口王大爷的独轮车都比你稳。”

电动车“嗖”地窜出去,赵乘风故意拐了个小弯,惹得程晓霞在后头轻轻捶了他一下。风卷着路边玉米叶的清香扑过来,比骑自行车凉快多了,程晓霞的声音被风吹得软软的:“先去中心广场那家店看看吧,上次看中的耳机好像降价了。”

“行,”赵乘风拧着电门往县城主路走,“看完去吃那家炸串?记得不,上次你说他家鸡皮炸得最焦。”

“当然记得,”程晓霞在后头点头,“对了,顺便去书店给我弟买本练习册,他老师催好几次了。”

俩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县城的街道,电动车在车流里灵活地钻着。路过那家常去的冷饮店,赵乘风停下车:“等着,给你买杯奶茶。”

“少糖!”程晓霞喊住他,看着他跑进去的背影,忍不住笑——每次来县城,他总记着她爱喝这家的奶茶。

拿到奶茶,赵乘风把车往广场边一停,俩人并肩往里走。程晓霞边走边吸着奶茶:“等会儿去湖边坐会儿?昨天刚下过雨,湖边肯定凉快。”

“可以,”赵乘风点头,眼睛却瞟向广场东侧——那边过两条街有片废弃的货运场,昨天他飞着侦查过,围墙塌了半截,里头杂草比人高,正好能偷偷露手。

逛到耳机店,程晓霞试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算了,等发了零花钱再买。”赵乘风想说他请客,又怕她犟,索性没作声,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去货运场,得好好露一手让她高兴。

买完练习册,俩人拎着炸串往湖边走。找了张长椅坐下,程晓霞递给他一串鸡皮:“你昨天说练得差不多了,啥时候让我再开开眼?”

赵乘风咬着炸串,往货运场的方向努努嘴:“吃完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比昨天稳,说不定还能带你飞两米试试。”

程晓霞眼睛瞪圆了:“带我飞?你可别逞能,摔着咱俩都得破相。”

“放心,小爷现在掌控力一流。”他拍着胸脯保证,看着湖面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