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添雄娶了汤添娥

添雄家的境遇引来了一个同情者。他就是添禄的叔叔,叫庆丰。

庆丰娶了头个媳妇,给他生了三个女儿。客家人重男轻女根深蒂固,连女人都认为自己没有生男丁是罪过。如果在解放前,女人会自请休书,回到娘家去,拼死劳作,了此终生,以赎罪过。

解放后,虽然废止了休书,但是男人以此为由与婆娘离婚,女人仍会顺从的,自愿跟男人去民政办理手续。

庆丰离婚后,又娶了第二个媳妇。天不照应,又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认命了,把他哥哥家的二儿子添福,过继过来当了儿子。

庆丰的大女儿比添雄大两个月,庆丰为了让她带来弟弟,取了男丁的范字,叫汤添蛾。

她和添雄小学是同班同学,到初中时就辍学了,在家砍柴烧饭,喂鸡喂鸭,哄带妹妹,侍弄菜畦,上山挖笋,下溪洗衣。

庆丰没有儿子,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其境遇不比添雄強多少。同病相连,使他对添雄家的窘状产生了同情。

他在生产队看到添雄敢撅庆城这根棍,就心生过喜爱之情;又见添雄为救父亲,敢拉上万元的积还,对其孝子之心大加褒义;尤其看到添雄不仅还了四万多元的积还,还造楼座子,更是称赞不已。

他要把添娥许配给添雄,心想有了这样的姑爷,自已就不怕没人养老送终了。

客家人嫁女是要收聘礼的,按照风俗是男方长辈请女方长辈吃茶,在茶馆商谈聘礼事宜,为此,客家人的聘礼也叫茶礼。

可是添雄没了父亲,庆丰总不能和李来金去茶馆吃茶呀,弄不好,会有人说闲话。除了李来金,添雄现在也没长辈了,总不能自己去跟未来的姑爷说吧!情急之下,他让女儿去找添雄。

添娥在小学时,添雄给他的印象是聪明、仗义、不服输。聪明表现在他总能想出对付老师的鬼点子;仗义表现在他总帮添培打仗;不服输表现在他经常被高年级同学打倒,但是他会一次一次冲锋,直到把对方拖到告饶为止。

她的成长也是辛酸的,父亲因没儿子,经常打骂她们姐妹,娶了后妈,后妈又不顾她的死活,把她支使得没有闲着的时候。

她早就想出嫁离开这个家,可是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一个女孩子如果和男孩子接触,会惹出许多唾沫星子的。在这里,只有媒人上门,才是女儿出嫁的唯一途径。

她原来做梦也没想过嫁添雄,因为她们是同族姐弟,迷信说法是触犯天条,必遭报应;封建说法是骨血倒流,有失伦理;计划生育说法是亲近结婚,非傻即苶;如今,她知道添雄不是汤氏宗亲,心里就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不是爱情,总而言之,她心动了。

但是,阿爸让她去找添雄说,可难为她了,哪有一个姑娘家,主动送上门的。不去呢,她心里惦记着是回事,去呢,又没有那个勇气,她失眠了。

后妈看出了她的心事,第一次那么亲昵地叫她大闺女,提起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连哄带骗地问出了她的心事。

后妈关上门,骂起庆丰来了,说他糊塗,女儿要主动去找添雄,以后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莫不如她出面,找添雄妈唠唠。庆丰虽然挨了骂,但觉得这么办刚好,还夸了媳妇能干、贤惠等一萝筐的好话。

添娥后妈跟李来金透了话,李来金兴奋不已,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汤氏宗亲要把女儿嫁给儿子,标明她们家能站住脚跟了。她急忙回家找添雄商量。

添雄听到添娥的名字,依稀想起了那个长得白白的,个子不高的,不爱说话的女同学的模样。他还听说添福有个妹妹很能干活,想必就是这个添娥。为了安全起见,添雄跟阿妈说:“明天,我以收烟叶为名,看看再说吧!”

李来金经常跟添娥在一起农作,要不是同族的关系,她早就相中了这个姑娘,她在添雄面前说了一大堆添娥的好话,添喜听见妈妈说添娥,也过来称她能干。

添雄有添雄的考虑,从目前家庭的处境看,娶添娥无疑是解开窘迫局面的灵丹妙药,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一辈子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吧!他想见一见长大了的添娥能不能打动他的心,要能,他将一辈子对她好,否则,不能耽误人家的终身。

第二天,添雄和添忠一起去了庆丰叔家,添雄在院外,让添忠去讨问收烟叶的事。添娥迎出门来,添忠生怕这个姑娘不是添娥,故意大声问道:“你是添娥姐吗?”

添娥嘴上答着是啊,眼睛早已瞅向了添雄,就是这一眼,两个人的心就系在了一起。

添雄心里说:“女大十八变,添娥不愧叫娥,真有嫦娥的风采。”他什么也没说,扭头疾步回家,跟他妈说:“你快去回添娥她妈,问他们要多少茶礼,要多少我都出,茶礼一过就娶她进门,给你当儿媳妇!”

“哎!我就去!”添雄妈边走边说,出了门又回来了,找出鞋来,换了身衣裤向庆丰家踮去了。

庆丰象征性地要了一千元茶礼,添雄备了四盒礼上门送聘礼,当天就把添娥驮到了乡里拍了照,领了结婚证。

添雄要大办一场婚礼,以正视听,向厚洋乡亲展示他要立足寨背发展的决心,打消要撵他走的那些人的念头。

8米长的走廊能摆三桌酒席,楼上支上篷布,平台上能摆6桌酒席,添雄要摆流水席招待厚洋所有人。

他到墟上定了一匹牛,两头猪,三具羊,四条狗,20只鸡,20羽鸭,50条鱼,10坛米酒;又买了一大袋子花生、大枣、桂圆、瓜子、糖果;还买了十几挂鞭炮、若干个轰天雷;请了村里的厨子,让他买菜配菜,请来自己的同学好友来帮厨上菜。

他还和添忠、添洪、添培一起赶做了一台花轿,请来鼓乐队,要用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地把新娘迎进家。

1986年3月6日,惊蛰这一天,添雄在老屋堂上,摆上香案,立上庆东的神位,供上牛头、羊头、猪头,用三牲大礼祭祀父亲,这一行动表明,他的祖先只有他阿爸,自己已经独立门户了。

庆城、庆远不想参加这个婚礼,庆丰下了请帖,不去是不给庆丰面子,只好参加,只是把贺礼都给了庆丰,以娘家客人身份参加以遮颜面而已了。

添雄不管他们以什么身份,只要来了就好,来了就是客,得听他说一说。

添雄管庆丰和他媳妇叫岳父岳母,管庆城、庆远、庆谷叫义伯、义叔,分寸把握得刚好;他感谢岳父岳母把女儿嫁给自己,感谢义伯、义叔的养育之恩,措词十分得当;最后他说:“添雄父亲已故,母亲犹在,今后要视岳父及所有汤氏宗亲为恩人,尽自己一切所能报答所有恩人的恩情!”

庆丰带头鼓掌,带动了汤氏宗亲,掌声化解了添雄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