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轻松了一点。”尉然仍有一种不真实感，他时不时环视四周观察：“主要是...在禾克台，那两个面具男给我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现在却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对。”齐坤也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附和道：“感觉他们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样子。”
“基本的智商还是够的。”李十二道：“只是在这之前，他们都完全没有接触过真实的世界，凭借在‘深山’里学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不足以应对复杂的情况...”
话未说完，他撑在地上的手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连忙换个姿势趴在地上仔细查看。
尉然和齐坤十分好奇，有样学样地一起低头看向地面，果然发现了许多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银白色颗粒，在杂乱地散落在草地里，正在以相同的频率轻轻震动着。
“卧槽！”齐坤才分辨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立刻被吓得仰面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也不忘记提醒尉然与李十二：“还愣着！要爆炸啦！”
“不会的。”李十二摇了摇头，探出两根手指捏起了一颗不停颤动着的纳米虫，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喃喃道：“这可是好东西。”
尉然也捏起一颗纳米虫，感受着这东西在指尖不停震动着。不知是电流、发热或者单纯的扎手，竟传来微微的刺痛。他问道：“怎么说？”
“程序出错了。”李十二解释道：“这些纳米虫只要感受到主人处在严重伤病、器官破损、出血等状态，就必须立即进入主人身体内并启动自毁程序，不会给他们一丁点被救治的机会。”
“但他们大概没有考虑到主人的身体被提前销毁的情况，这些纳米虫...”经过提醒，尉然和齐坤才发现大片草地上竟有密密麻麻的纳米虫，它们既像是细小的灰尘、又像是杂乱的小虫。李十二接着道：“它们其实不知道现在究竟该做什么了。”
“大致理解了。”尉然看着李十二嘴角的笑意，问道：“那我们能重新激活他们，转而为自己所用吗？”
“也许可以。”李十二拿起横刀将之插在地面上，说道：“我要试一试。”
横刀如液体般落在草地上，化作一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将直径五十余米内的地面全面覆盖起来。尉然与齐坤仍对这些纳米虫有难以抑制的恐惧，连忙逃出了银白色液体的覆盖范围。
流动着的银色液体表面荡漾开无数细小的涟漪，大致过了半分钟，液体开始由外向内不断收紧，最终汇聚成一把横刀的模样，却是缩小了一倍不止，或者称作匕首才更加贴切。
李十二走上前收起横刀，然后捡起匕首仔细端详，心念一动，那只匕首便化作两只厚重的指虎。他一手端着一个，说道：“我改写了这些纳米虫的程序，这样你们就可以使用了。”
“不不不！”齐坤向后退了半步，摆手道：“我觉得受一点伤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别担心，你看，我现在都能随意操控了。”李十二把玩着那两只指虎，一边又将他们变成了两支短棍，一边说道：“这里的纳米虫已经抹去了原本的程序，它们现在只是随使用者心意变换形状的武器，没有副作用。”
尉然双手接过那支短棍，察觉到一种既坚硬又富有弹性的粗糙触感，他心念一动，银白色的纳米虫立刻变成液体在他手心之中化开，转瞬间就将他的小臂和手掌完全包裹，变成了一副灵活且坚硬的手套。
尉然捏了捏拳头，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正在手套内积蓄着，让他产生出能够砸碎一切物件的自信。他拿起另一支短棍丢给齐坤，示意他也可以试试。
尉然的反馈让齐坤感受到一些安全感，他接过短棍，让纳米虫在他手中变成了苹果的形状，随后又变成了香蕉和菠萝。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奥，原来大小竟然都是可以变化的嘛。”
“对。”李十二解释：“纳米虫之间可以控制构成密度，必要的话，他们甚至压缩自身的体积，不过这样会消耗能量。不消耗能量的极限状态，差不多就是那只指虎的大小了。”
他又补充道：“建议平时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如果被‘深山’察觉到，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确实。”接到提醒的齐坤正玩得不亦乐乎，连忙将变化成一只方向盘的纳米虫变回指虎形状，塞进背包深处里：“非必要不用。”
“在太阳底下就能充能？灯光呢？”尉然此刻将纳米虫压缩成了一只手镯大小，随后使其变成一颗圆球扔进背包里：“另外，随便什么人是不是都能控制啊？”
“只能是阳光，其他不行。”李十二答道：“没错，什么人都可以控制，除非用深山的设备再次加工一遍，输入新的程序。”
尉然点点头，转身和齐坤一起检查两名面具男留下来的摩托车：十六号那台完好无损，三号那台车把被摔歪了，也并不影响驾驶。
尉然检查了一遍摩托上的行李，有足够分量的汽油、几件御寒衣物和少量干粮，他看向李十二：“我们要赶回部队，去金城，你要一起么？”
李十二想了想：“我也准备往东边去的，但要先回一趟迪化，一来沿途确认下是不是真的安全，二来也最后回一次大学看看。”
齐坤有些好奇：“之后你要去哪儿呢？”
“长安。”李十二道：“李白最向往长安，他在那里赢得了极大的名声，我也想去看看。”
“唔。”齐坤搓着下巴道：“那其实你更应该去燕都才对，李白向往的长安是帝国中心，现在的联邦政治中心是燕都啊。”
李十二挠着脑袋想了想：“你说的也对。”
“那我们这就出发了。”尉然跨坐上那辆车把稍歪的摩托，齐坤随后坐在后面，问道：“你路程更长，骑那辆。”
李十二并不客气，将背包放在十六号的摩托车上绑好，摆手向两人作别：“再会，朋友们。切记在安全之前，还是尽量不要用通讯设备。”
“明白，你也一定注意安全！有缘再见！”尉然拧动油门，越野摩托轰鸣向东下山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辽阔的天地之间。
李十二听着引擎声渐远，向南望着辽阔雄壮的雪山，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跨上摩托向西出发。
尉然与齐坤两人一口气开出一百多公里，快到瓜州时屁股都颠成了十八瓣，才终于踏上了正经的柏油路。
又开了十几公里，忽然看到对面浩浩荡荡开过来一支部队车队，一辆装甲车开路，后面还跟着两辆运兵卡车，正面向两人迅速驶来。
双向单车道的路段，两方将不可不免地擦肩而过。尉然放慢车速仔细观察了一阵，决定直接停在道路外。
齐坤视力稍差，问道：“是哪里的部队？”
“西海军。”尉然神色严肃：“我们还是不要暴露比较好。”
齐坤颇为赞同地点头，两人便站在柏油路边上，就像是两名为军车礼貌让行的背包客。
涂装沙漠迷彩的军车队伍意料之中地从两人面前驶过，渐行渐远。正当两人稍稍松了口气，就要跨坐上摩托继续前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赶忙回头看去，那三部硕大的军车竟然气势汹汹地调转车头，加速朝他们冲了过来。
尉然和齐坤连忙站着不动，神色中的紧张和惊惶也有五分真情实感。
硕大的装甲车停在二人身侧，车门打开，三名身穿沙漠迷彩服的男人依次跳下车，看肩章最大的是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少校，剩下两人则挂着上尉军衔。
运兵卡车也挡住了两人另一侧的去路，车厢后侧“哗啦啦”地跳下来七名荷枪实弹的大兵，就要将两人团团围住。
“额...”尉然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望向那名笑眯眯的少校，语气紧张道：“同志，怎么了？”
那少校给了一个眼神，大兵们立刻将端着的步枪放下，靠着卡车站成了一排。他朝两人笑了笑，问道：“两位，要去哪里？”
齐坤回应：“领导，我们是穷游的，大环线，您知道不？”尉然也在旁边跟着点头附和。
眼镜少校摇了摇头：“我平时不来河西，没什么意思，还是我们陇右的风景比较漂亮嘛，山也美、湖也美。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连忙乖巧地连连点头：“确实、确实。”
“好呀。”少校搓着自己的手掌，眼镜片上反射的白光遮住了他真实的眼眸，语气突然变得生硬：“那就和我们一起回陇右吧！”
说罢，身后两名尉官立刻伸手从腰间掏出配枪对准尉然与齐坤，其中一人大喝道：“举起手，蹲下！”
两人立刻举起双手，却并未蹲下。尉然心中不忿，眯起眼睛扫视面前的三人，缓缓开口：“我们是西部军区一零三侦查旅的上士，我们正在执行重要任务，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少校脸上露出短暂的惊讶神色，冷声道：“你们有证件？”
尉然和齐坤仍然举着右手，左手缓慢地伸进外套口袋，在两只警惕的枪口下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军人证，丢在了上校脚下。
右侧那名尉官半蹲着捡起两人的证件，对着两人的脸仔细看了半天，沉默着朝着上校点了点头。
“好吧。”少校歪了歪脑袋，问道：“你们怎么是这副扮相？”
他的语气虽然缓和了几分，却丝毫没有让己方尉官放下武器的意思。尉然迫不得已依旧举着双手，目光不善：“我已经说过了，重要任务。”
少校向尉官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将那两本证件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喂！”齐坤按耐不住，指着那名尉官喝道：“你干什么！”
少校平静道：“你们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必须和我们回去一趟。”
尉然心中一紧，但仍旧声色俱厉道：“胡说八道，你们西北军竟然敢这样搞？不怕军事督查吗？”
“我们西海军向来只听隗司令的话。”少校轻轻笑了一声：“况且作为时管局的人，我也有权限将你们带走。”
“什么局？”齐坤皱眉道：“我从没听过。”
“你不需要知道。”少校摆了摆手，七名大兵立刻行动起来，各有一只枪口顶在二人的脑袋上，其他人解下他们的背包，用束缚带反绑着双手，就要将他们压进运兵车厢里。
“他妈的！”本来期待着早日回营的齐坤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搞到几乎要崩溃，挣扎着大叫道：“这里是河西，不是陇右，你们这帮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野？”
少校完全不理会，带着尉官头也不回地转身上车。尉然此刻出奇的冷静，开口喊道：“首长，我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能不能讲讲清楚？”
少校停步转身回头，眯着眼睛打量了尉然一番，随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巴掌大小的沙漏。尉然定睛望去，那沙漏镶嵌在一方褐色的金属块里，透过幽蓝色的透明外壳，能看到其中正有无数细小的金色颗粒，正以违背重力的上下无序状态疯狂跃动着。
“这是断续仪。”少校向尉然齐坤方向走了几步，沙漏原本下层空间内储存的颗粒，此刻已有三成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自下向上升入上层空间后就在混乱地漂浮、撞击，几乎不会再落回下层。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本身、或者接触过不属于现在的东西，所以会影响我们这个时空的平衡和发展。”
尉然一下子便想到了藏在背包里纳米虫，心中一紧，表面却依然装作不忿：“装神弄鬼，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断续仪从不出错。”少校盯着尉然：“我们一个月前监测到西面有异常波动，分了十几队人马去找。你们如果真的是军人，就应该以联邦利益为重，主动服从命令、配合调查。”
话说到这里，两人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尉然与齐坤对视一眼，前者点了点头、后者轻轻叹息，两人就要被大兵压着爬进卡车车厢。
“算了。”少校见两人肯配合，命令道：“绑着手呢，坐我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