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拍整活视频？”
王梦尴尬的低着头，“我们年轻时，网络兴起还没几年，我们正好是杀马特那代人。把头发弄得五颜六色的，还觉得自己特别帅、特别美，想想真是丢脸。”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土味，至少在当时你们也是时尚的弄潮儿了。”
“也就我们自己这么觉得，在别人眼中都会认为我们不正常。我和陈建伟很早就认识了，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毕业后我去厂里工作，他是成天混日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拍起了搞笑视频。
“那时也不挣钱，也没人把这当回事，就是一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胡闹。有时他们也会叫上我，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街上乱逛，没喝酒却耍酒疯，还把这当成是很酷的事情，唉，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侯伟点点头，没有打断眼前这位神色憔悴的中年妇人的回忆。
“那时候哪有直播呀，就只有视频网站。什么都能看，什么都能搜。想上传的话也没人管。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我们那帮孩子里有人就开始拍段子，一开始是模仿笑话大全，有点像是现在拍的1分钟短剧，发网上去还真有人看，建伟他们就更起劲了。你应该没看过吧？以前的电视台会放些国外的整蛊视频，就是恶搞路人的那种。”
侯伟回答：“看过，小时候很爱看这些。”
“建伟他们也喜欢看，就学着那些视频去整蛊路人。不过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他们经常被打被追，还被警察抓起来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乐此不疲。那时往网站上传视频没什么收益，撑死了就是被人夸几句。
“后来我跟陈建伟谈恋爱了，一直是我在赚钱养家，他干什么都干不长，直到结婚后才安稳了些，肯踏踏实实的去上班工作了，唉，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侯伟问：“期间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一几年的时候，算一算都十年前了，突然有以前的朋友联系到建伟，说他火了。我和建伟当时很莫名其妙，心说上哪儿火去啊？不过打开几个大的网站，还真是有很多建伟当年拍的搞笑视频，播放量都很高。
“建伟就动了心思，既然有这么多人认识自己，为啥不当个网红呢？那时候网红这概念也是刚兴起，他当时特别天真，还想着能像某些大网红似的，能上电视录节目，就又开始和之前的朋友一起去拍段子。
“内容越来越过分，隔三差五的就会把自己弄伤，还经常会被拘留，家里的日子完全过不了了。我当时都下定决心要跟他离婚，因为那时我俩还没孩子。但建伟说什么也不同意，就这么一直拖着。
“他虽然没少折腾，但也没赚什么钱。后来几个朋友散了，他就自己弄，弄了一段时间也就干不下去了。之后又消停了几年。后来女儿出生了，他彻底断了当网红的念头。直到去年。”
“出什么变故了？让您丈夫再次决定重出江湖。”
“因为......因为我们的女儿被查出白血病了。”
“哦，是这样。”
王梦强忍着眼泪说：“孩子确诊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12岁的小姑娘就患上绝症，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医生说能治，但问题是家里没钱，就算运气好找到了配型，手术费又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家里一直紧紧巴巴的，根本没多少余钱。建伟在家里憋了几天，对我说只有一条路能走。”
“当网红？”
“对，他说就只有这条路才能救女儿。”
侯伟问：“他为什么不试着去进行募捐呢？”
“没用，他知道自己在网上的名声，担心没人会信。他也不想伸手管谁要钱。”
侯伟点点头，“虽然爱做梦，但是个有担当的人。”
“建伟他只是太想成名了。他也不想去演小丑被人取笑，但谁不想追求名利呢？我也是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他这样做。但之后并不顺利，他毕竟40多了，年轻人喜欢啥他也弄不明白，模仿别人的效果也不好。
“之后开直播卖货，也没赚到钱。折腾了半年多，反而还赔了不少。迫不得已，他决定用那个蠢主意：铁锅炖自己。建伟说他最后再博一把，要是还不能火的话，就彻底死心。”
“但这回出大事了。”
“对，怎么就好端端的把命给丢了呢？”王梦神情复杂的说。
“据您所知，陈建伟的身体状况如何？”
“他过年43了，有时候腰会疼，腿脚也没有年轻时利索了，不过没什么大毛病。去年年初还去医院做了体检，除了嘌呤有点高，其他指标都挺正常的。”
“也就是说他突然犯病的概率不大？”
“是，建伟身体一直都还挺好的，平时工作也不算特别累。很多人说可能是热水刺激的，人一下子犯病，然后就没爬出锅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不认识什么医生朋友，但我总觉得建伟的死没这么简单。”
“哦，为什么呢？”
王梦犹豫片刻，吞吞吐吐的说：“这主意不是建伟想出来的。”
“那是谁想出来的？”
“是他现在的搭档。”
“搭档？”
“决定重新当网红后，建伟就去找了之前合作过的朋友，那人一直在当主播，但不温不火的。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干。只不过一直也没什么起色，后来闹得有些生分。过年这几个月，建伟一直憋在家里琢磨出路，没和这人联系。
“突然有一天，那人找到家里，跟建伟提了这么个主意，我当时就反对，说这么弄太不像话了，而且太危险。但建伟觉得可以试一试。建伟平时就喜欢去浴池蒸个桑拿、泡个热水澡什么的，他比我都能抗热。”
“所以是陈建伟的合作伙伴主动提议用这个点子来吸引流量？”
“对。”
“那在陈建伟出事后，他这个搭档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