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颅献颅座】

教室里正在进行课前的眼保健操，广播中传来声音：

“第一节「剥离头骨」……”

正闭着眼睛「揉天应穴」的少年眉头一拧，不是很确定自己听到的广播内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鼻尖传来浓烈的过期修正液的味道，他睁开眼，一张距离近到几乎暧昧的惨白脸孔立刻便撑满了整个视野。

“祁霖，你动作做错了哦！”

细腻到惹人发颤的声音从面前的头颅传出。

祁霖沉默着扭过头，从同桌脖颈处喷涌鲜血的断面，确认了这颗头颅的归属。

是的，桌上这颗正在朝自己说话的正是自己同桌的脑袋。

可……它怎么不在同桌的脖子上？

“怎么了祁霖？怎么不做脑保健操？”

老师走下讲台，将自己的脑袋递到祁霖跟前，苍白又浮肿的脸孔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好的身体才会有好的成绩哦……来，跟老师学，先把脑袋摘下来，你会感受到有一种头脑放空的快感哦。”

祁霖没有理会对方的疯话。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所有的同学，不知何时都已将脑袋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或高举头顶，或抱在胸前，或摆在桌上，祁霖甚至看到一位男同学的脑袋在被放在另一位女同学的裙摆下时，还在朝自己挤眉弄眼。

血液在这些人的断脖处滋滋往外喷，一颗颗头颅由于失血严重而迅速变得惨白无比。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砰咚！”

祁霖撞开椅子，鞋底黏着地板上的黑血，每一步都像踩进沼泽。

“三二三四……”

他用力拉门，门紧锁着，纹丝不动。

“五六七八……”

他想要翻窗逃跑，但窗户玻璃却变得比桌子都硬，桌腿都折了玻璃还完好无损。

祁霖试图寻找其他逃出这片地狱的办法，只是刚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堵在了墙边——教室所有的人头都转过来静静地望着他。

“怎么了祁霖……身体不舒服吗？”班长的脑袋从地上滚了过来，劝告道，“没事，跟我们一起做一会儿脑保健操就好了……”

其他的人头纷纷张嘴响应：

“做脑保健操……”

“做脑保健操就好了。”

“快，祁霖同学，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摘下来……”

“四二三四……”

广播声夹杂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噪音在教室里持续回荡。

祁霖摇头，还是想着另寻出口，但身体不知为何却像一台坏掉的机器，毫无反应。

来自大脑的指令已经下达，但其他身体器官却没有执行。

而且……感觉有点不对。

果然下一秒。

“咔咔！”

祁霖忽然发现自己变高了许多。

他有些茫然地往下一瞧。

自己的那双手，竟然在不知何时，如同夺旗一般，将他的脑袋从脖子扯下并高举了起来！！

在那个瞬间，祁霖恍悟过来——自己的身体没有坏掉。

它只是背叛了自己的大脑。

失去了身体供能，大脑意识正在快速涣散，黑暗侵吞着一切，在死去的最后时刻，祁霖听到了广播内容的变化：

“第二节「环切头皮」……”

……

“死亡模拟已结束。”

冷漠的声音在脑海中接连响起，那四行评估报告也化作了绿色的小字，在祁霖视网膜上滚动起来。

“死因：「颅献颅座」”

“死期：126小时”

“存活概率：0.37%”

“存活奖励：「幻念之颅」×1，「冥沙」×50”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望着周围卧室的陈设，祁霖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方才是进入了死亡模拟之中，而不是真的处于那间诡异到了极点的教室内。

他大口喘息着，额间全是细汗，有些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但一想起这是自己五天后即将面临的麻烦，便一时间没了言语。

不知过去了过去，祁霖忽然站起身。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如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做的那样。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继承了前身记忆的原因，祁霖能够明确的判断出那间教室确确实实是前身上学的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老师也是前身记忆中的面孔。

场景切入也写实到了即使是如此突兀的转折，祁霖也没察觉出来那是模拟的程度，这可和他刚刚渡过的死亡事件「转让协议」截然不同。

对于这次死亡事件，祁霖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

“邪性十足”。

其离谱程度已经让祁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当时是不是吃错了药，然后死亡模拟将自己的幻觉都模拟出来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有人能把自己头摘下来还活蹦乱跳的呢？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而且颅献颅座这个名字……字面意思上指的，不就是将自己的头颅献给某位存在么？”祁霖想起来那异常的“脑保健操”广播。

【黄泉】的事件名不是随意取的，这是祁霖在「转让协议」事件中得以验证的成功经验。

从第一节「剥离头骨」，到第二节「环切头皮」，祁霖有些怀疑这整个“脑保健操”就是一种向邪神一类的存在进行的献颅仪式。

但普通的邪教可没有这种让信众自己的身体斩下自己的头颅进行献颅的能力。

除非是……诡异。

这是祁霖虽然从未见过真身，但穿越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如雷贯耳的存在。

“我应该怎么办？”

虽然距离事件爆发还有126个小时，但这次事件的扭曲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祁霖的预估，尤其这次事件的存活概率只有微乎其微的0.37%，属于九死一生里的九死一生，是祁霖即使仿照前例，将自己现存的75粒冥沙全部拿出来在死亡事件中穷举都不太可能搏出一条生机的情况。

“如果在事件爆发时不去学校可以解决吗？”

祁霖不知道，他甚至没办法在死亡模拟中验证这一点，因为他一进入死亡模拟，就是身处在那间教室中，门窗不仅无法打开，还都坚固得不像话，根本就无路可逃。

在这次的「颅献颅座」事件中，从出现到身死，祁霖总共能活动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不到。

“麻烦了……”

刚出「转让协议」这个狼窝，又入「颅献颅座」这个虎口。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怎么会这么难？”

“难道我穿越过来，也改变不了这具身体被死神针对的局面？”

祁霖叹了口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先去学校看看情况吧，至于这边……”祁霖想起来自己还担负着找出这个家里的死者的责任，“没那么紧急，还能再放放……而且，等父亲回来之后几个人对峙一下究竟谁是死者或许也更加方便一点。”

关键在于，死亡事件「颅献颅座」即将在五天之后爆发，祁霖若是真的无法度过这次死劫，再回过头来谈什么保护家人，讲什么死者是谁，显然也都是一堆梦话。

轻重缓急祁霖还是很能分清的。

“这件事就明天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清点一下前身的遗留，看看有什么能在之后的事件中用上的。”

“然后再试试【黄泉】的随机模拟。”

这也是祁霖本来的计划。

呼了口气。

祁霖根据记忆，先是从床板下翻出了一本书。

“这就是《里世界》么，还挺厚。”

祁霖有些惊讶。

这本书上的文字十分古怪，别说初来乍到的祁霖不认识，前身其实也根本认不出来几个，根据祁霖从网上查找到的资料，古莱斯语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种极其冷门极其古老的语言，据说是传自联邦T08区的某个名叫莱斯的古老帝国。

220年前，联邦成立后，所有封建帝国建构的组织方式被勒令解散，莱斯帝国也不例外，但和其他被迫选择退位的帝王们不同，统治莱斯帝国的皇帝选择了反抗，最终在联邦的兵锋之下，莱斯帝国迎来了毁灭。

通用语在流传，莱斯语被限制，在T08区，至今只有极少数人还在使用这种晦涩难懂的语言，前身为了翻译书中的几个句子在网络黑市上出高价甚至都找不到人接，最后硬是自己花了几天时间研究T区其他相关文字连蒙带猜蒙出来的。

祁霖一边翻找书中前身做过标记的关于黎明刺客的页码，一边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

“影刀是前身在地下室里发现的那具尸骸的配刃，现在被藏在了我的影子里，他根据这本古莱斯语《里世界》的内容勉强学会了催发影刀的办法，在模拟世界中借此杀了我十一次……”

“但那明显只是影刀最次级的用法，只要没在晚上八点整召唤出来，之后他一整晚就再也召唤不出来了，我不信影刀会是如此不便之物……”

话还没说完，祁霖望着眼前满满一页关于“黎明刺客”的设定集，除了前身用笔标注的那一小段，剩下的内容在他眼中和鬼画符没什么区别，根本看不懂！

即使祁霖迫切希望能习得掌控影刀的办法，但很明显，眼前的文字翻译将是他难以逾越的关隘。

“只有先认识了问题，才能想办法解决问题。”祁霖并不气馁，只是将这件事打上了一个标记，在前身给他的诸多遗留中，还有另一个更加关键的东西需要祁霖认真对待。

——她。

祁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先不去和对方接触。

这也是前身对他衷心的劝告。

“反正还有五天时间。”

祁霖看向清单的下一项，是前身留下的金钱、手表之类的物资，这到并不麻烦，前身几天前就整理好了，祁霖只需要从中捡自己需要的拿出来用就行。

只是当他摸到这堆前身馈赠的各种物资中的某件东西时，忽然神情一变。

脑海中，有声音响起。

“检测到唯一事件「黎明之剑」的特殊信物（3×3），是否启用？”

……

对前身遗留的清点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夜已深了，祁霖考虑许久，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在睡觉之前来上最后一发，于是唤出黄泉。

“请选择模拟类型：”

“死亡模拟”

“随机模拟”

“定向模拟”

“我选择随机模拟！”祁霖毫不犹豫。

话音落下。

“滴滴。”

像是骰子落地的声音，祁霖只感觉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指针，指针末端对着的，则是一个圆盘镂出的小孔，小孔下有各色光芒在不断闪过。

白色，绿色，白色，白色，蓝色，白色，金色……随着镂空下的转盘速度放缓，祁霖看得也就更加清晰。

“这些不同颜色光团代表了什么？”祁霖问道。

【黄泉】很快做出了解答：代表不同价值的特殊事件。

“果然不同事件的价值也不同么……”

这不就是幸运大转盘吗？

抽一次5粒冥沙。

好坏全凭天意。

而天意又一贯不站在祁霖这一边。

在他的注视中，果然，指针最后还是停在了那个代表了最低价值的白色光团上。

祁霖没怎么在意，他本来也就是试一试随机模拟的成色，于是随口问道：

“各种颜色的事件随机出来的概率都是多少。”

【黄泉】：概率并不固定。

祁霖顿时皱了皱眉，这个回答着实超出了他的预估。

“什么意思，你这里抽到任何事件的概率难道也都是随机的吗？”

【黄泉】没再回答，之前的“概率并不固定”就已经足够拿出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祁霖叹了口气，算了，白色就白色吧，第一次总归也只是试试。

“是否启用该事件。”

祁霖选择了启用。

“事件：「七分熟的人排」”

“时间：8小时”

“难度：低”

“存活奖励：【食人法】×1，【冥沙】×5”

“事件启用中。”

祁霖眼前忽然变得一团迷乱，晕的不得了，他只能乖乖闭上眼睛，听耳畔有声音响起。

“10%……”

“30%……”

“70%……”

“100……”

“事件启用完成。”

话音刚落，祁霖忽然感觉周边响起了无数爆烈的声音。

还有人在问：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回答则是：

“一份七分熟的人排，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