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潮惊变

铁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翻涌的铅浪。陈凡的骨锚犁过冻土，在身后拖出十里长的沟壑，冰晶与金属摩擦迸溅的火星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北境寒风裹着棱角分明的冰碴，暴雨般砸在青铜面甲上，发出细密的叮当声。他停下脚步，右臂所化的陌刀插入冰层——刀身映出前方百里处的异象：黑山城轮廓如同被巨手揉皱的废纸，十二道青铜光柱贯穿天地，城墙爬满血管状的树根，每根末梢都吊着具干瘪的武者尸骸。那些尸体随风摇晃，关节处垂下星沙凝聚的丝线，编织成笼罩全城的蛛网。

尸虫在胸腔内发出饥渴的嘶鸣。陈凡扯开兽皮大氅，露出完全青铜化的左半身。金属皮肤下流转的星沙勾勒出北境地图，其中黑山城的位置正跳动着骷髅标记。三日前在冰原荒村救下的老猎户说过，城中地宫藏着能逆转畸变的“净火”。但此刻冲天而起的煞气扭曲了云层，分明是净火被污染后的征兆——那些盘旋在城市上空的赤红鸦群，每只眼中都闪烁着星骸特有的幽蓝。

“喀嚓！”

冰层突然炸裂，七具身缠星沙锁链的青铜尸破冰而出。它们关节转动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额头的玄冥阁印记已转为暗红色，像是皮下埋着燃烧的炭块。最骇人的是胸腔部位——半透明的青铜胸甲下，跳动着缩小版的青铜巨树幼苗，根系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圣树......养分......”尸群喉咙里挤出机械般的重复。陈凡挥刀斩碎首具铜尸，飞溅的汁液在半空凝成星芒箭阵。他翻身避过箭雨，陌刀插地引发冰爆，冲击波掀翻三具铜尸。尸虫趁机释放根须扎入冰层，汲取地脉中的星骸余毒。当第五具铜尸扑来时，根须突然反卷缠住其脖颈——吸收的毒素在陈凡体内翻涌，右眼瞬间暴凸，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

“还不够！”他嘶吼着扯断根须，任由其缠住铜尸吞噬。最后两具铜尸自爆的刹那，肋下突然增生出六条青铜臂膀——这是陌刀吞噬过多星骸的副作用。新生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抓向黑山城方向，掌心裂开布满利齿的嘴，撕咬着空气发出渴求的嘶鸣。

夜幕降临时，陈凡摸到城墙根下。三丈高的城墙早已异化成活物：守军身躯与墙砖融合，半张人脸嵌在墙体内，另半张化作树皮纹路。根系扎入砖缝分泌腐蚀黏液，滴落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坑洞。他攀上垛口时，一根树根突然缠住脚踝——那竟是某个守军的脊椎骨异化而成，骨节间钻出荧蓝菌丝。

城内景象更令人窒息。街道化作紫红色的血肉沼泽，菌毯随着呼吸起伏，表面凸起血管状的脉络。百姓如同蛆虫般在菌毯上爬行，后背隆起的气泡中孕育着星骸幼体。每当气泡破裂，就有团裹着粘液的星云状生物跃出，钻入最近的活物体内。中央广场的祭坛上，百丈高的青铜树正在分娩——枝头垂落的卵囊如心脏般跳动，裂开时爬出的不是怪物，而是与活人无异的“新生者”。他们肌肤光洁如玉石，瞳孔却是纯粹的星云色。

“完美容器......”沙哑的赞叹从树冠传来。陈凡瞳孔骤缩：那个抚摸着新生者头发的玄冥阁长老，正是青云城自爆的分坛主！此人左半身已完全星骸化，皮肤透明可见内部流转的星河，右脸却保持着人类特征。脖颈处的缝合线泛着青铜光泽，随着说话声渗出荧蓝液体。

尸虫突然暴走。陈凡从三十丈高的城墙跃下，陌刀劈出环形刀气。分坛主袖中甩出星沙锁链缠住刀锋，新生者们却突然集体尖叫。声波震碎附近建筑物的玻璃，幽蓝火焰顺着锁链反噬而来。陈凡的青铜臂膀在火中融化，露出内部跳动的星核——那核心处竟包裹着半枚铁尸墓禁卫令！

“你以为在青云城赢了？”分坛主的脸皮片片剥落，露出机械齿轮拼凑的真容。他的头盖骨是块透明水晶，内部悬浮着微型星图，“那不过是我们淘汰的残次品......”

地面轰然裂开深渊，十二尊青铜鼎破土升起。鼎内浸泡着历代焚髓武者的尸骸，金液早已被染成墨绿色。陈凡的陌刀突然脱手飞入主鼎，鼎身浮现聂人王自焚的浮雕——画面中的烈焰里藏着无数挣扎的星骸触手。

“就让你的先祖们，亲自调教叛逆吧！”分坛主掐动法诀，鼎中尸骸睁开星云流转的眼。第一具跃出的古尸让陈凡心脏骤停——竟是黑石堡的雷猛！这昔日战友浑身缠满青铜根须，拳风裹挟着焚髓火种的气息。闪避间，陈凡瞥见其余古尸胸口的烙印：全是死于他手的玄冥阁修士！

“原来净火是这个......”他硬接雷猛一拳，借力撞向主鼎。鼎内沸腾的毒液正是历代武者气血所化的净火本源，此刻却被星沙污染成噬魂剧毒。尸虫触须疯狂舞动，陈凡在识海中看见聂人王最后的记忆：净火需以未畸变之血为引，而他的左半身早在东海之战便......

“哇——”

新生者的啼哭突然刺破云霄。陈凡转头看见个女童蜷缩在菌毯边缘，她后背的星骸孢囊尚未成型，怀中紧抱的布娃娃针脚歪斜——正是老猎户颤抖着双手描述过的孙女玩偶。布偶右眼纽扣脱落的位置，缝着朵褪色的红绒花。

分坛主的星沙锁链如毒蛇窜出：“多好的火种......”

陈凡的瞳孔彻底化为星云漩涡。他扯下完全青铜化的左臂掷向主鼎，右臂骨刺刺入心脏。尸虫在剧痛中苏醒本源，聂人王的陌刀从鼎内冲天而起，刀柄镶嵌的星核心脏疯狂跳动。黑山城上空凝聚千年的阴云被刀气劈开，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

“焚髓·燃魂！”

咆哮声震碎十二尊铜鼎。净火本源化作金虹灌入女童体内，她背后的孢囊应声炸裂，飞溅的星骸碎片被金光尽数净化。分坛主惊愕地看着自己星骸化的身躯开始崩解，黑山城的青铜巨树在净火中枯萎坍塌。女童睁开金焰流转的双眸，伸手按在陈凡残躯上——被星骸侵蚀的部位竟开始逆转化！青铜鳞甲褪回正常肤色，增生的骨刺缩回体内。

“大哥哥，该醒了......”稚嫩的童声带着上古战魂的沧桑。陈凡在金光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青铜甲胄剥落，右臂恢复血肉之躯。但当他欣喜握拳时，掌心赫然睁开只星骸之眼——净火只能压制畸变，无法根除本源。

朝阳刺破云层时，黑山城已化作焦土。女童化为金焰没入陌刀，刀身浮现“净炎”古篆。陈凡背起断刀走向北方，身后跟着十二具被净化的古尸。这些曾经的敌人如今眼含金芒，额头的焚髓火种与陌刀共鸣。尸虫在心脏处沉睡，而星骸之眼的纹路已爬上脖颈，在锁骨处勾勒出未完成的星图。

千里外的玄冥阁总坛，占星台上的铜壶滴漏突然静止。长老们看着崩碎的聂人王星象，枯手颤抖着捏碎传讯玉符：“第九代守陵人已触及本源，启动‘葬星’计划！”

九座青铜巨树从大陆各处破土而出，树冠托起悬浮的星骸王座。每张王座都镶嵌着十万活人魂魄，端坐其上的男子与陈凡容貌相同。他们脖颈处的星眼纹路明暗闪烁，手中把玩的正是铁尸墓禁卫令残片。当北境寒风掠过王座时，低语在天地间共振：

“容器......该回收了......”

极北冰川深处，陈凡突然跪倒在地。陌刀插入冰面支撑身体，刀身映出的倒影里，星骸之眼正缓缓睁开第二层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