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海诡礁

咸腥的海风卷着星沙拍在脸上，陈凡站在礁石上远眺。木质化的右臂垂在身侧，五指早已化作虬结的根须，随着潮汐涨落渗出琥珀色汁液。三天前离开青云城废墟时，怀中的青铜罗盘便直指东方海域。此刻暮色四合，他看见百里外的海平线泛起诡谲的青铜色——那正是记忆幻象中浮现的孤岛。

“后生仔，莫再往前咧！”

沙哑的呼喊从身后传来。陈凡转身，见个佝偻老渔夫正将破网拖上岸。老人左眼蒙着青铜片，露出的右眼瞳孔细如针尖：“这半月但凡出海的，归来时都成了树人......”说着掀起裤腿，露出木质化的脚踝，树皮纹路间渗出荧蓝汁液。

陈凡的尸虫突然躁动。他蹲身触碰老人伤处，指尖传来的波动竟与青云城巨树同源：“何时沾染的？”

“七天前捞到块青铜碎片。“老人从鱼篓底取出巴掌大的残片，边缘齿痕像是被利齿咬断，“那夜起雾，海里冒出座黑塔......”

残片上的纹路让陈凡瞳孔骤缩。这是铁尸墓禁卫令的碎片，与他怀中那枚缺口完全契合。当两片残令相触的刹那，海面突然掀起百米巨浪，雾中传来船舶号角声——三百丈长的青铜楼船破雾而出，船首像是个七眼八臂的魔神，桅杆上悬挂的却是玄冥阁的九星旗！

老渔夫尖叫着化作树人，根须扎入沙滩疯狂逃窜。陈凡挥动骨鞭卷住其腰身，尸虫触须刺入木质躯干。记忆画面涌入：七日前月圆之夜，海底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柱顶平台有玄冥阁修士举行血祭。被选作祭品的渔女在柱顶哀嚎三日，最终化作青烟没入海底......

“原来阵眼在海底。”陈凡捏碎残令。冲天而起的青铜光柱印证了猜想，十二道辉光交织成囚笼，将孤岛彻底显形。楼船甲板上传来机括转动声，八十一架床弩同时射出青铜箭，箭头燃着幽绿鬼火。

陈凡踏浪疾行，木质右臂插入海水。尸虫释放的根须在海底疯长，缠住暗礁强行改变箭矢轨迹。第七波箭雨来袭时，他借势跃上船艏，骨鞭绞碎魔神雕像的瞬间，整艘船响起刺耳的金属哀鸣。

甲板突然翻转，露出下方蜂窝状的囚室。数百名被星沙侵蚀的渔民正在捶打栅栏，他们额头凸起树苗状的肉瘤，指尖滴落的黏液腐蚀着青铜。陈凡挥鞭破开牢门，却被个独眼壮汉拦住：“好汉小心！这些兄弟体内种了尸槐籽，见光即疯......”

话音未落，最先冲出的渔民突然自爆。飞溅的汁液沾上陈凡右臂，木质化竟开始向肩胛蔓延。尸虫发出警告嘶鸣，他当机立断斩断右臂，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缠绕星沙的金色树汁。

“接住！”独眼壮汉抛来柄鱼叉，“往东南方向潜二十丈，海底有座聂将军庙！”他扯开衣襟露出焚髓火种，“我乃聂家军后人聂海，在此卧底三年......”

楼船忽然剧烈倾斜。玄冥阁修士从舱底杀出，为首之人手持青铜珊瑚杖，杖头嵌着的眼球突然转动：“叛徒都该喂圣树！”

聂海挥叉迎战，陈凡趁机跃入海中。右臂断口处新生的根须自动编织成蹼，尸虫在识海中勾勒出海底地形图——那座被珊瑚覆盖的庙宇深处，供奉着半截断裂的陌刀，刀柄刻着“聂人王”三个古篆。

当陈凡破开庙门时，整片海域突然沸腾。十二根青铜柱爆发出冲天光柱，交织成樊笼困住孤岛。玄冥阁修士的狂笑透过水波传来：“星门已开，圣族将临！”

庙中陌刀突然鸣颤。陈凡握住刀柄的刹那，八百年前的战场景象在眼前重现：聂人王率三千死士血战星骸巨兽，陌刀劈开的伤口里涌出青铜树苗。当巨兽轰然倒地时，聂人王将自己的心脏嵌入刀身，唱出最后的战歌：“焚我残躯，燃星破界......”

尸虫贪婪地吞噬着刀中残魂。陈凡的断臂处疯狂生长出青铜骨刺，背后凸起七根形似船锚的尖椎。他感受到陌刀深处封印着《焚髓诀》终极奥义——那是以身为种，将星骸邪物炼成本命神兵的禁忌法门。

海面传来惊天巨响。陈凡持刀冲破庙顶，见孤岛已完全浮出水面。岛中央的青铜巨树比青云城那株庞大百倍，枝头悬挂的并非水晶棺椁，而是正在孵化的星骸卵囊。玄冥阁修士们跪拜在树根处，任由藤蔓刺入天灵盖，将毕生修为灌入树干。

“来得好！”持杖修士化作流光没入树冠，“圣树正缺个守陵人做养料！”

巨树枝条化作万道青虹袭来。陈凡挥刀斩出半月形弧光，刀气所过之处，星沙退散，露出树干上无数痛苦的人脸——正是三百年来失踪的焚髓武者！

聂海的咆哮从海底传来。陈凡低头看见十二根青铜柱正在崩解，聂家军后裔们以身为祭，用焚髓火种点燃海底火山。岩浆冲破星门封印的刹那，他福至心灵，将陌刀刺入自己胸膛！

尸虫与刀魂彻底融合。陈凡的身躯在星火中重组，右臂化作青铜陌刀，左眼流转着聂人王的战意。他踏着岩浆巨浪跃上树冠，每一刀都劈开时空裂缝。当最后一刀斩断树心时，爆发的能量将整座孤岛推上海岸，玄冥阁修士在星火中灰飞烟灭。

晨曦刺破海雾时，陈凡跪坐在树根处。陌刀插在身前，刀身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半张脸覆盖青铜鳞甲，脊椎凸起七根骨锚，胸口嵌着颗跳动的星核。幸存的渔民远远跪拜，将他当作新生的海神。

聂海的残躯被冲上岸边。陈凡触碰他仅剩的左手时，读取到最后的记忆片段：东海深处还有八座星门，每座门前都矗立着通天巨树。而最遥远的归墟之眼，悬浮着半颗被青铜锁链缠绕的星球——那是所有星骸的源头。

“该启程了。”陈凡拔出陌刀。刀刃上的聂字泛起血光，指引向下一处战场。当渔民们抬头时，只看见海天相接处掠过的青铜流星，以及十二根缓缓沉入深渊的青铜柱。在无人窥见的深海，被他斩落的巨树残枝正悄然蠕动，末端绽开一朵形似人面的星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