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瘟疑云

青云城的轮廓浮现在地平线时，陈凡嗅到了腐烂的甜香。那气味像是熟透的瓜果混着尸臭，随晨风飘来令人作呕的腥甜。十二座青铜巨树的分枝刺破城墙，藤蔓状的气根垂挂在垛口，末端悬挂着人形茧蛹。每个茧蛹表面都凸起婴儿手掌的轮廓，随着呼吸频率轻轻拍打。

“陈师，东南角排水渠可入城。”独臂老者拄着青铜拐杖上前。他额头的焚髓火种忽明忽暗，昨夜强行催动功法导致左肩以下完全木质化，“但渠水泛着青光，水底沉着星骸结晶。”说着用拐杖挑起块碎石掷入渠中，水面顿时沸腾，浮起数具长满菌斑的鱼尸。

陈凡的骨爪插入地面，尸虫触须顺着地脉延伸。感知到地下三十丈处的空洞时，他忽然想起黑石堡地宫的构造——那些与青铜根系共生的古建筑群。当触须触及某种粘稠的屏障时，眼前突然浮现幻象：三百年前的青云城街道上，百姓们跪拜玄冥阁修士，将婴孩放入青铜树苗前的祭坛。

“掘地。”陈凡收回触须，掌心残留着星沙灼烧的焦痕。三十四名武者呈北斗阵型散开，横练气劲灌注双拳砸向地面。夯土在轰鸣声中塌陷，露出被树根包裹的古城遗址。飞檐斗拱间缠绕着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具身披甲骨的古尸。这些尸体保存完好，面部覆盖着青铜面具，胸甲刻着“聂”字云纹。

“这是前朝镇北军的制式甲胄......”独臂老者颤抖着抚摸墙砖上的镇魂符，“史书记载，天启三年青云城爆发青瘟，十万军民化作活尸。镇北将军聂云率亲卫封城自焚......”他的指尖突然被甲片划破，渗出的金液激活了墙内机关。齿轮咬合声中，整面砖墙向内翻转，露出藏经洞内堆积如山的竹简。

陈凡捡起半卷残破的《青云志》，蝇头小楷记载着悚然真相：“七月初七，有星坠于城东，玄冥仙师取星核育灵树。未几，汲水者皆目生绿翳，旬日间浑身溃烂，脏腑出菌丝......”书页间夹着片青铜树叶，叶脉中流淌着荧绿液体。

尸虫突然剧烈震颤。陈凡的右眼穿透三重岩层，看见遗址中央祭坛供奉的青铜树苗。那株三尺高的幼苗根系缠绕白玉棺椁，棺盖上的“聂”字被星沙腐蚀得支离破碎。当他触碰棺椁时，内部传来指甲抓挠声，棺盖轰然炸裂，跳出的活尸竟穿着玄冥阁道袍，胸口星芒印记已转为青黑色。

“小心尸毒！”陈凡挥掌拍碎活尸天灵盖。星沙喷涌而出，却在触及焚髓火种时燃成青焰。火光照亮墓室壁画，展现着令人窒息的真相：画中玄冥阁修士将星骸碎片投入水井，百姓饮水后浑身长满树瘤。镇北将军聂云率亲卫斩杀修士，却被星沙侵入伤口，最终将自己封入青铜棺椁。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武者们结成的焚髓阵泛起红光，将渗入的毒瘴转化为精纯元气。陈凡盘坐阵眼，引导能量冲击《焚髓诀》第二重瓶颈。金液在经脉中奔涌如江，脊椎增生出第九根骨刺时，他看见幻象中的聂人王挥刀斩裂虚空。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青铜巨树的本源——那团跳动的星云心脏表面，赫然印着玄冥阁的九星徽记！

“原来我们供奉的圣树，才是万毒之源......”独臂老者突然咳出大团菌丝。他的脖颈爬满树皮纹路，焚髓火种正被皮下蠕动的星沙蚕食。陈凡并指如刀削去腐化左臂，断口处金液喷溅，在地面蚀出“死战”二字。

他们沿着地脉空洞推进，沿途青铜锁链接连崩断。被释放的古尸并未攻击，反而以残躯开路。当抵达青云城地下核心时，陈凡看见了噩梦般的景象：三百孕妇倒吊在穹顶，青铜根须插入她们隆起的腹部。胎儿的心跳声在洞穴回响，脐带输送的养分让中央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胎元养树术......”独臂老者目眦欲裂。他认出某个孕妇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我侄女小翠！出嫁前夜被黑袍人掳走......”话音未落，孕妇们突然集体睁眼，腹部裂口处伸出婴儿利爪。这些鬼婴浑身长满星斑，啼哭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结天罡阵！”陈凡暴喝。三十四名武者脚踏七星位，焚髓火种连成环形光幕。鬼婴撞上光幕的刹那，火种顺着脐带反噬母体。孕妇们干瘪的胸腔突然鼓起，喷出积蓄三百年的怨气——青瘟死者的残魂化作狰狞鬼面，与星沙凝成的玄冥阁修士虚影撕咬缠斗。

陈凡趁机跃上树冠，骨刺刺入主干汲取能量。尸虫在识海中尖叫：“这是陷阱！”但为时已晚，树苗顶端绽放出血色花苞，喷出的孢子云笼罩全场。独臂老者挥杖击碎数枚孢子，却被寄生在杖头的星沙侵入右眼：“陈师快走！我们......”

爆炸声淹没了遗言。三十四朵焚髓火种同时自爆，冲击波震塌半个洞穴。陈凡被气浪掀飞，后背撞碎青铜棺椁。聂云的尸身突然坐起，白骨手掌按在他额头，灌注来磅礴的武道真意——那是《焚髓诀》失传的最后一重“燃魂”！

金液在陈凡体表凝成战甲，他挥拳轰向树苗核心。拳头触及树心的刹那，整座青云城的地面开始塌陷。十二座分枝巨树疯狂舞动气根，玄冥阁分坛从云端降下，琉璃宫殿射出万千星矢。

“破！”陈凡撕下块带血的树皮按在胸口。尸虫与之融合的瞬间，他读取到分坛主的记忆画面：三百年前那个雨夜，玄冥阁长老将星骸碎片交给聂云，谎称是抵御青瘟的仙药。而当全城感染后，他们收割怨魂注入青铜树苗......

金液在脚下凝成蛟龙，陈凡冲破地层直上云霄。分坛主踏着玉如意现身，道袍下摆沾着胎元血迹：“区区薪火者，也敢......”

陈凡的骨刺穿透护体星云，却被其袖中甩出的青铜树枝洞穿肩胛。树枝生长出根须扎入血肉，疯狂汲取焚髓金液。分坛主的脸在星芒中扭曲：“每个焚髓者都是圣树苗床，聂人王当年正是发现这点才......”

地底传来轰鸣，独臂老者残存的上半身突然跃出，自爆的火光炸断分枝主干。分坛主身形踉跄间，陈凡的骨爪已刺入其丹田。星核离体的瞬间，无数记忆涌入——他看到自己站在通天巨树之巅，脚下是百万星骸化的武者，而星空深处九轮血月正缓缓睁开。

青云城废墟中，陈凡凝视着木质化的右臂。分坛主临死前的讥笑在耳边回荡：“看看你的手，还分得清是人是树吗？”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指向东方，尸虫感应到千里外的海域深处，有座被青铜巨树笼罩的孤岛正在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