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霓裳会开幕时，九重天域的月光同时熄灭。
秦蔚站在蜃楼飞阁的琉璃瓦上，望着悬浮在量子云中的嫁衣。那袭以十二纪元文明为经纬织就的霓裳，裙摆流淌着熵增火焰，广袖收束着光阴涟漪。当第五修敲响青铜编钟的刹那，嫁衣上的明珠逐颗亮起，每颗珠光中都映现出文明末日的场景。
“第一件拍品——'刹那芳华簪'。“第五修展开折扇，扇面浮现出匠神宫锻器的全息影像，“取自第七量劫的时光琥珀，佩者可窥见前世...“
云裳突然捏碎手中的松子壳：“又是这套骗术！上个月他们拍卖的'三生石镜'，照出的全是归墟教派编造的幻象！“
飞檐下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奏出《胡笳十八拍》的曲调。秦蔚腕间的冰龙镯突然昂首，逆鳞映出霓裳会地底的真相——九具初代观测者遗骸被铸成灯奴，眼窝中燃烧的正是维系蜃楼的文明之火。
“第五公子好大的手笔。“有位戴青铜傩面的老者拄杖登台，杖头悬挂的骷髅冒出紫烟，“连天督府秘藏的'量劫骨'都敢拿来当灯油。“
会场霎时寂静，七十二座莲台宝座亮起屏障。第五修却轻笑抚掌：“墨家矩子果然慧眼，不过这灯油取自大渊商会私库，与天督府何干？“他挥袖掀开地面云砖，露出浸泡在星髓中的龙尸，“倒是这些从归藏海打捞的龙骸，似乎刻着墨家机关术的印记？“
老者傩面迸裂，露出半张机械化的面孔。齿轮转动的眼眶中射出《墨子》经文，却在触及龙尸时被逆道纹吞噬。秦蔚感觉掌心发烫，那些被吞噬的经文竟在自己血脉中重组，化作《备城门》的量子防御阵图。
“要开始了。“云裳突然按住秦蔚肩膀，“你看嫁衣的束腰。“
霓裳嫁衣的玉带正在分解重组，三百六十枚玉片化作《黄帝内经》的经络图。当图示流转到“任督二脉“时，整个蜃楼突然量子化，所有宾客的身体都呈现出波粒二象性。秦蔚看见自己的左手化作星云，右手却凝成青铜剑形态。
“这是'太虚蜃景'。“沐青的传音入密带着电波杂音，“大渊商会用嫁衣为媒介，正在测绘所有参会者的天道契合度...“
话音未落，嫁衣突然迸发七色霞光。秦蔚额间逆道纹不受控地显现，与霞光共同勾勒出浑天仪的虚影。仪体表面的量劫历法开始倒流，现世与十二墟界的屏障出现裂痕。
“第九件拍品——'轮回聘礼'。“第五修的声音忽然空灵如天道纶音，“内藏初代观测者大婚时用的合卺杯，饮者可...“
“且慢！“
剑鸣声撕裂量子云，苏砚踏着《璇玑图》的轨迹破空而至。她手中青铜短匕正在渗出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化作《洛书》的数字矩阵。秦蔚发现她发间别着匠神宫的火浣纱簪，簪头的微型浑天仪正在逆向测算量劫周期。
“这聘礼分明是太虚剑冢的镇墓器！“苏砚挥匕斩断嫁衣袖带，“诸位可知杯中盛过什么？“她祭出块龟甲，甲面浮现出初代观测者饮下文明血酒的场景。
会场大乱，宾客们的身影在虚实间闪烁。戴傩面的墨家矩子突然化作青铜傀儡，关节处喷射出《考工记》的文字链；来自玄黄书院的白须老者展开《伏羲卦图》，卦象演化成囚禁量子云的牢笼；更有归墟教徒撕开人皮伪装，露出寄生在时间褶皱里的熵魔本体。
秦蔚的冰龙镯突然离腕化形，衔住那袭量子态嫁衣冲向天穹。嫁衣上的明珠接连爆裂，释放出被囚禁的文明残影：身披羽衣的祭司在青铜祭坛歌咏，星舰舰队在暗物质海洋中沉没，数据洪流里挣扎的AI文明化作电子尘埃...
“拦住它！“第五修终于失了从容，“那是打开终末之门的嫁衣！“
九头青铜秃鹫从云层俯冲而下，每只利爪都缠绕着大渊商会的契约锁链。云裳怒叱着抛出璇玑阵盘，七十二尊机关傀儡结阵唱诵《鲁班书》，木鸢与铜雀齐飞，在空中布下天罗地网。
秦蔚逆道纹突然暴涨，化作青铜古树贯通天地。枝桠间垂落的不是叶片，而是无数文明的火种，根系则深深扎入蜃楼地底的龙尸群。当他的手触碰到树干时，整棵青铜树突然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那竟是放大十万倍的逆道纹脉络！
“原来如此...“苏砚闪身至他身侧，匕首划破自己掌心，“太虚剑冢的守墓人世代传承的不是剑术，而是观测者候选人的记忆。“
两人的血在青铜树上交融，树冠突然绽放出三百六十朵量子莲。每朵莲花中都坐着个闭目的秦蔚，有的在星舰残骸中跋涉，有的被锁在终末之门前，还有的正在玄黄书院藏经阁翻阅《量劫录》...
第五修突然捏碎玉笛，笛孔中飞出十二只衔尾蛇：“既然诸位不识抬举，那便都做聘礼的祭品罢！“蛇群首尾相衔组成莫比乌斯环，环内时空开始无限循环。
秦蔚的意识突然被拉入奇异维度。他看见自己重复着伸手触碰嫁衣的动作，每次轮回都比前次快十二倍。当循环加速到光速时，嫁衣突然显露出真容——那根本不是婚服，而是用九纪元文明墓碑缝制的裹尸布！
“破！“
沐青的剑匣突然炸裂，七柄古剑组成北斗剑阵。每柄剑都承载着不同文明的武学精粹：承影剑裹挟着暗物质风暴，纯钧剑牵引着量子纠缠，鱼肠剑则化作熵增黑洞...剑阵劈开莫比乌斯环的刹那，冰龙哀鸣着坠向蜃楼，嫁衣已然覆盖它全身。
“原来是你...“苏砚望着与嫁衣融合的冰龙，“第九次轮回的龙族新娘...“
秦蔚的青铜树突然收缩成手杖，杖头睁开布满血丝的天道之眼。当他握杖点向冰龙时，嫁衣上的墓碑纹路突然活化，无数文明亡魂顺着杖身涌入他的识海。那些记忆太过庞大，以至于他的七窍都开始渗出血色星辉。
“稳住道心！“云裳将饮墨酿泼在他面门，“这些是量劫过滤后的文明精华...“
墨香入脑的瞬间，秦蔚看到了终极真相：初代观测者创造的九次轮回，实为筛选完美文明的培养皿。每个纪元的破劫者，不过是用来浇灌终末之门的养料。而所谓的逆道纹，正是培养皿的编号标记。
“该醒了。“摆渡人的孤舟突然出现在量子云上，“看看你真正的聘礼。“
青铜灯照向蜃楼地底，那里陈列着九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秦蔚的逆道纹，棺内沉睡着不同纪元的“他“——从饮下血酒的祭司到驾驶星舰的指挥官，甚至有位被数据流侵蚀的AI形态。
第五修突然扯开锦衣，露出胸膛上的终末之门刺青：“恭迎观测者验收实验成果！“他的血肉开始量子化，骨骼重组为青铜门框的形状。参加霓裳会的宾客们接连变异，有的化作《山海经》异兽，有的变成机械生命体，更有人形坍缩成基本粒子...
苏砚的匕首突然贯穿自己心口，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写满《连山易》卦象：“以玄黄之名，重启量劫测算！“卦象化作青铜锁链捆住终末之门，门内传出初代观测者震怒的咆哮。
秦蔚的手杖突然不受控地刺入冰龙逆鳞，嫁衣上的墓碑纹路开始逆向流转。当第一块墓碑化作星云时，太虚剑冢的方向传来万剑齐鸣，那些埋葬在剑冢深处的历代破劫者佩剑，正如流星雨般划破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