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冢门龙吟

青铜门扉上的蜈蚣眼瞳泛起血光时，李岩正用龙心瓣膜按压肩胛的伤口。钟乳石滴落的寒水在《化龙诀》书页上晕开墨迹，那些扭曲的蛊文竟顺着水渍爬进他的瞳孔。右臂龙鳞符文突然发烫，掌心星图中的光点接连亮起，指引他向甬道深处疾行。腐尸化灵蛊分裂出三百工蛊在前探路，每只蛊虫的复眼都映出不同的凶险卦象——离卦显火海，坎卦示弱水，震卦则昭示着雷霆万钧的杀机。

岩壁渗出腥甜的黏液，李岩的靴底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他撕下块尸衣裹住双足，布料上的金线遇毒发黑，却意外吸收黏液形成保护层。转过第七个弯道时，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虫渊。数以万计的青铜锁链横贯虚空，链身上挂满风干的蛊修尸体，他们的天灵盖都被凿出圆孔，孔洞边缘残留着细密的齿痕——这是天蛊门惩戒叛徒的“饲蛊刑”，受刑者的本命蛊会被植入他人体内，当新宿主每日用精血喂养时，原主的脑髓便成为蛊虫的饵料。

“坎七离三...”李岩的复眼解析着锁链排列的规律，尸蟞子蛊结成虫梯铺向对岸。当第一只子蛊触及锁链时，所有尸体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窝里钻出带翼蜈蚣。这些蜈蚣通体泛着青铜光泽，百足划过锁链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果断咬破舌尖，精血混着唾沫在虚空画出《天蛊残篇》记载的渡厄符。符光乍现的刹那，蜈蚣群在惨白光芒中化为灰烬，却在灰烬里重生出更小的蛊虫，翅膀振动的频率与心跳共振，李岩的耳孔渗出黑血，鼻腔里爬出半截挣扎的蛊虫残肢。

腐尸化灵蛊突然自爆半数工蛊，炸开的毒雾暂时阻隔虫群。李岩踏着尚未消散的虫梯跃向对岸，落地时踩碎具幼童尸骸。那尸体怀中掉出半块玉珏，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他完全吻合。寒意顺着脊梁攀升，他想起金十三说过的话：“天蛊门最擅篡改命格，你以为的机缘，不过是三百年前布好的局...”玉珏突然发烫，浮现出初代掌教的面容，那张脸在火光中扭曲，最终定格成李岩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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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石室中央的青铜鼎突然鸣响，鼎身饕餮纹裂开缝隙。李岩的龙鳞右臂不受控制地插入鼎中，鼎内沸腾的金液溅起时在空中凝结成蛊虫形状——正是他在幻象里见过的屠龙蛊油。这种用蛟龙骨髓混合陨铁粉熬制的剧毒之物，此刻正顺着毛孔钻进他的经脉。剧痛让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看见鼎底沉浮着九颗龙牙，每颗牙齿都嵌着缩小版的青铜面具，牙根处延伸出的血丝如同活物般蠕动。

“以龙牙为引，炼血为蛊。”《化龙诀》自动翻到第七页，那些蛊文化作活虫钻入经脉。李岩的右臂鳞甲剥落重生，新生的龙爪撕开皮肉，掌心星图与鼎内阵法产生共鸣。当第一颗龙牙嵌入臂骨时，石室穹顶降下血雨，淋在身上的每一滴都重若千钧——这是天蛊门收集的龙族精血，寻常修士触之即化。尸蟞本命蛊疯狂吞噬龙血，背甲浮现出完整的龙形纹路，口器进化成倒钩状的龙牙。

李岩的左眼突然淌出血泪，复眼结构在龙血浇灌下进化出三重瞳孔。他强忍剥皮抽筋的痛楚，将剩余八颗龙牙依次嵌入臂骨。每嵌入一颗，石室就多出一道裂痕，第九颗龙牙归位时，整座山体开始崩塌。坠落的巨石在触及龙血时化为齑粉，腐尸化灵蛊趁机吞噬散落的灵气，鞘翅边缘生出锯齿状骨刺。当最后一块穹顶石板砸落时，李岩的龙爪撕开空间裂缝，裹着血茧冲出山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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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尸龙的咆哮震碎半座山峰，这具用三千蛊修血肉温养的龙尸正在苏醒。每片逆鳞都刻着镇魂咒文，龙睛是两颗燃烧的陨铁，张口吐息时掀翻整片松林。李岩借着气浪翻滚进汨罗江支流，怀中的青铜面具突然发烫。面具额间的宝石映出守墓尸龙的死穴——七寸处嵌着块青铜阵盘，盘面刻着与《化龙诀》相同的星图。

九颗龙牙脱离臂骨射向阵盘，尸龙甩尾击碎三颗，残牙碎片深深嵌入江底岩层。李岩催动新生的龙爪撕裂左臂，蘸着精血在虚空画出禁术符咒。剩余龙牙在符光加持下化作流光，击碎阵盘的瞬间，尸龙骸骨化作漫天金粉。这些金粉被青铜面具尽数吸收，在面具内侧形成流动的星云图案。李岩的识海突然涌入海量记忆：三百年前初代掌教将毕生修为封入龙牙，自己则化身守墓尸龙，而天蛊冢根本不是坟墓，而是持续运转的养蛊大阵。

百里外的青铜门扉剧烈震颤，九条蜈蚣雕像正在蜕皮重生。每条蜕下的旧壳分裂成百只蛊虫，这些新生蛊虫首尾相连，在空中结成遮天蔽日的锁链大阵。李岩的右臂星图与锁链产生共鸣，指引他逃向山神庙方向。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在触及龙鳞时蒸腾成毒雾，沿途草木尽数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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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的残垣断壁间爬满血藤，腐朽的神像左手持着半截招魂幡。李岩翻开《化龙诀》最后一页，夹在其中的龙心瓣膜突然跳动。当他把瓣膜按在胸口时，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神像背后的青砖地面塌陷，露出青铜铸造的密道。密道墙壁嵌着人面灯盏，每张人脸都在烛火中变换表情，舌尖燃烧的正是修士的魂魄。

李岩的复眼穿透三重禁制，看见密道尽头悬浮的命蛊卵。卵壳表面的纹路与他面容重合，血管般的金线在内部蠕动。当龙心瓣膜贴近蛊卵时，他的一生如走马灯般闪现：七岁被毒蛇咬伤却莫名痊愈、十二岁在祭坛昏睡三日、鬼哭崖采药时精准避开所有致命毒虫...每个命运转折点都有青铜面具的虚影浮现。

卵壳裂开缝隙的刹那，山神庙外传来七道剑啸。紫霄道宫长老脚踏北斗方位，剑气化作天罗地网。“邪祟还不伏诛！”为首老者挥动山河印，地脉灵气凝成枷锁。李岩捏碎最后三颗怨魂珠，毒雾中浮现金十三残存的意识体。这个曾经的叛徒此刻化作蛊虫母巢，无数金蝉幼虫扑向剑阵，用自爆延缓攻势。

当李岩触及命蛊卵的瞬间，青铜面具迸发耀眼光芒。三百里外的天蛊冢彻底崩塌，九道龙影冲天而起，在云层中凝聚成初代掌教的虚影。暴雨突然倒卷向天际，李岩的瞳孔完全化作龙睛，右臂鳞甲覆盖全身。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命蛊卵中伸出的手掌——那只手的模样，与他在龙血幻象里撕碎金十三时的手掌，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