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妹

张晴朗先是点点头，又摇头道：

“昨夜我看过庙里的痕迹，与我交手那人修为极高，但实战经验不足。

“他们的门客绝不至于这般表现，只可能是本人亲自出手——修为虽精深，但因身份高贵，缺少了与江湖高手实战的机会。

“不过，这两位天潢贵胄间亦有区别。燕王虽不曾与江湖人交手，可毕竟是久经战阵，据说还常身先士卒，与人交手，不至于那般生疏。因而，昨夜那人是吴王的可能性更……”

张晴朗止住了话语，他总觉得自己这一通分析，似乎遗漏了什么……

可来不及细想，他便听到江雨声叹息：

“亲兄长、亲侄儿也不放过，还让他们死得如此不体面……他可真是心狠手辣。若是他登基，你恐怕只能流亡了。”

“除了跑路，我还有两个选择。”张晴朗沉默片刻，走到桌前，抓了把牛肉，塞进口中：

“第一，干脆彻底洗黑，加入易教，干起职业反贼；其二，便是想办法把这口黑锅甩出去。”

江雨声挑了挑眉，那对浓眉猫尾巴般动了动：

“都不是好选择。

“哪怕你洗脱了嫌疑，他也不会放过你。他想整治你，手段实在多得很：随意捏造几个罪名，将你拉上黑榜，开个离谱的赏金，你便举世皆敌！

“至于加入易教……今天刺杀名朝廷大员，明天与绿林好汉密谋造反，后天再去草原勾结残乾，这辈子是有了！”

“单独来看，两个选择都不好，可结合起来，却是不错。”

“结合起来？”江雨声颇为困惑，“怎么结合？”

“皇帝哪怕跑路都要带着的女人，你觉得是什么身份？”

“不是宠妃，也是爱姬。”

张晴朗神秘一笑：“不错。这等身份，竟是易教之人。你若是皇帝，发现反贼势力如此庞大，甚至能把人安插到皇宫中，是否会寝食难安？然而，你虽知道这些，却因为心中有鬼，不能明说，难以顺着这线索追查……

“这时候，如果杭州传来消息，说‘摧花手’张三得知自己被冤枉，跑死了三匹马，疾驰赶到杭州，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真凶是易教之人，潜伏其中，找到证据，破获案件。你会如何借此做文章？”

江雨声一拳打在手心，道：

“我当然是得全力打击易教，同时，还要借着这机会，想办法将易教与失踪的先帝宠妃关联起来……

“至于张三，我虽想杀，却得慎重。毕竟，他立下大功，随意诛杀，可能会影响到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关系。眼下天下残破，可不是太祖时，能按死江湖人了。

“比之几年前，你使阴谋诡计的手段可是愈发强悍了。我看，若没这档子事，你该去混官场才是。对你而言，官场才是海阔天空。”

他笑吟吟地看着张晴朗，眼睛亮晶晶的。

张晴朗摸了摸鼻子：“什么阴谋诡计，这是阳谋。”

“我不建议你如此行事。”许久不语的赵溪冷忽道。

张晴朗并不理会，只扭头看看昏迷的芷儿，对江雨声道：

“计划虽好，但想把黑锅扣到易教头上，却也不容易。他们素来神秘，我们对其了解不足，只盼这小妞能知道些有用信息。”

说罢，他蹲到芷儿面前，一指点出，点醒了她。

芷儿睁开眼，迷茫了一瞬，咬了咬唇，梗起脖子，摆出铁骨铮铮模样。

“我问，你答。配合，你和蓝浅雪能活着离开；不配合，杀了他，废了你修为，将你卖到青楼去。”张晴朗挑起她的下巴，笑吟吟道。

芷儿不语，冷冷看着他。

但是，他却看到：听到“蓝浅雪”三字时，她眸子不易察觉的一抖。

他挑了挑眉，拍拍手，站起身，转头对江雨声道：

“看来去青楼前，她还得上上课。只能慢慢来了，先去把蓝浅雪宰了。”

说着，眨了眨眼。

江雨声会意，见芷儿神色大变，当即朝门外走去……

“等等……”

……

张晴朗一掌拍死了芷儿。

正如江雨声所言，她的确只是易教用来诱惑江湖少侠的美貌信徒，在杭州堂口地位只能算中等，对易教为何要抓沈云锦一无所知，更遑论与相和帝萧瓒有关的事。

不过，张晴朗倒也问出了一些琐碎信息，

比如蓝浅雪的信息：他暂住在武林门外，运河码头附近的北关市集中一个僻静小院里；与易教中人不曾见过面……

比如易教在杭州的情况：除了堂主吴江元，与昨夜被他杀了那四人，这儿还有一位长老，以及六名四品巅峰的高手。而按照洪沧海的实力看，那长老显然也是三品，再加吴江元……

“易教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江雨声面色凝重。

张晴朗点点头：“麻烦你把她和蓝浅雪的尸体处理了，我现在就走，以免行踪泄露，连累了沈家。”

“嗯。”江雨声挑眉道，“你想住到蓝浅雪那儿去？”

“天赐豪宅，岂能错过。”张晴朗笑了，“你以后就叫我蓝浅雪吧。”

“我才不呢。”江雨声面色古怪地直摇头。

说罢，他去往衣柜旁，从柜里取出了瓷瓶、银票以及些碎银两，对着张晴朗一一交代：瓶中是上好丹药、银票是缘启转交的三千两之类。

张晴朗也没客气，一股脑揣入怀中。

瞧着江雨声蹙着眉头，静静看着他，一副欲言欲止模样，他不由后退一步，谨慎地问道：

“你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江雨声心头确有为难：

自打三年多前，众妙帝驾崩，相和帝继位后，按在江湖人头顶的大手消退，各类宗门不再避世，高人、侠客不用躲到穷乡僻壤或深山老林，他与张晴朗也就各奔东西了。

各奔东西……

江雨声不喜欢这个词，可现实就是如此。张晴朗去了应天，他则继续在江湖里厮混。

张晴朗去应天是为了完成他师父的遗命。

他以前听他说起过：

“师父临终前，拜托我找到他女儿，代替他看上一眼，看看她过得怎样。不过，他老人家一向不靠谱，只给了我一张师娘的画像，说什么师妹小腹该有个漩涡胎记。”

说着，张晴朗给他看了画像：“一来不知道师妹长得和师娘像不像，二来胎记根本看不得，我到哪去找！”

江雨声也觉得不靠谱，不过还是记下了画上女子模样。

结果，张晴朗一直找不到人，他前段时间倒是遇上了颇像画中人的女子……

只是，眼下事情紧急，按照张晴朗计划，他必然得留在杭州，脱不开身，而那女子却人在应天……

说了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枝节，惹得眼前人心神不定……

他觉得待到此间事了，再说也不迟，当即扭头看向芷儿道：

“只是想到了她与蓝浅雪。起先分明是勾引，结果还真坠入爱河了……如今成了落难鸳鸯，也罢，就将他们葬在一起吧。”

张晴朗挠了挠头，想不通一向雷厉风行的江雨声怎么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他挠着脑袋，手指却是陡然顿住，一拍脑袋：

“不好！那位沈姑娘知晓我是张三，方才回了她母亲的院子，难免不会与下人说些什么。若是她们听得外头传言……”

江雨声听了，也是目光一凝：“沈姑娘为人机敏，我若同她讲明厉害，应该不会有事。只是其他人就……”

他顿了顿，阴下眼神：“此事交由我处理，你放心即可。”

张晴朗点头称是，道了声再见，出门取了链蛇剑，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江雨声看着屋外的细雨，失神片刻，这才返回屋内，提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