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震石

张晴朗本已轻轻踏出一步，正欲跑路，听了这话，不由停下脚步。

下午才从赵溪冷那儿听来源石的“聚合”属性，大晚上就得到了线索？未免也太巧了，巧得让人寒毛倒竖……

院外，青石巷中。沈夫人一袭夜行衣裹着丰润多汁的身段儿，一手紧攥长刀刀鞘，一手握住刀柄，冷冷瞪着面前提着灯笼的中年男人。

借着灯笼微光，可见她蒙着面，露出白玉似的额头，束着椎髻的黑发；一对柳叶眉，一双狐狸眼。双眸自带妩媚，可瞳中映出的灯笼火光，点在她身后亮于巷外、飘在远方的夜市灯火之中，又有股道不明的威势。

“我见不到晴岚，你自然见不到震石。”她的手缓缓伸向刀柄，“你还要我先交货不成？吴江元，你们易教可没有值得我信赖的好名声。”

吴江元捋捋胡须：“我们易教行事，一向最讲规矩。晴岚小姐正在赶来的路上。我教中出动了二品高手护送，小姐绝对安全，夫人且放宽心。”

是啊，太讲规矩了。那两个埋伏起来的高手，想必不是你们易教的人，张晴朗在心中吐槽。

“既如此，你们今天又绑云锦作甚！”沈夫人厉声道。

今天早上，吴江元没等到暗庄芷儿送来沈云锦，自然知道计划失败。

沈夫人与那混元门门主彭访云的谈判，本就是他一手安排。听彭访云汇报，说席间江雨声忽地带着沈夫人提前离开，返回家中。想来是不凑巧，芷儿行动时，他们已赶回府中，功亏一篑。

死了个信女，他不以为意。

只是，相和帝萧瓒死在了杭州城，衙门里的信徒已传信说，因为相和帝萧瓒死在了杭州城，布政司等三司已联合杭州府及钱塘、仁和等县，即将开始“严打”。届时，他们杭州堂就得停摆，很多事情难以处理。

因而，他必须以最快速度，夺得震石，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因私废公……

“多一道保险嘛。”吴江元露出得意的笑容。说是不能因私废公，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在这位沈夫人面前表现起自己：

“杜女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从无与女侠为敌的意思，甚至还一直在圣教与女侠间斡旋。否则，得知震石消息，圣教中诸多二品、乃至一品前辈早已便杀到应天……”

杜女侠冷笑道：“怎么？你们教主秦留仙要亲自出马？”

“咳咳……应天虽卧虎藏龙，但以‘羞花仙子’杜京墨的实力，面对一品高手，恐怕不是一合之敌。圣教在朝廷反应过来前，便能血洗沈府，夺得震石，全身而退。”

杜京墨没有说话。

张晴朗心头一悸。他当然听过“羞花仙子”大名。

八年前，师父死后，十五岁的他从西域回返中原，闯荡江湖之初，杜京墨便以江湖第一美人、嫉恶如仇的侠女身份名扬天下。

张晴朗两世为人，灵魂虽老，可重返青春，身体毕竟是青春期少男姿态，一些少年时特有的幻想便重新归来。

再加入了江湖，见识了诸多前世和平时代不曾经历过、今生幼时被师父阻挡在外的许多丑恶，心中难免疲惫，疲惫之余便将那“艳若桃李，冷似冰霜”的侠女当作了一种慰藉。

说白了，他将她看成了梦中情人……

尽管后者年长他五、六岁。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六，那就是抱双倍的金砖。

当然，这只是少年时代的幻想。

他有五年没听闻到杜京墨消息，不曾想对方已经嫁做人妇……

慢着，这时间不对啊！她哪来那么大的女儿？沈云锦都十五六岁了，她姐姐，那位晴岚小姐只会更大才对。

张晴朗心头感慨之际，又听吴江元道：

“总之，若非在下斡旋，何须陈长老潜伏到贵府，何须白芷装扮成侍女……”吴江元道，“如今，圣教并无对付京墨女侠的意思，只要交出震石，我保你们母子团聚。”

张晴朗对此嗤之以鼻：果真如此，那吴江元还带高手埋伏作甚？恐怕那位晴岚姑娘已经身死，因而他今天才又是绑沈云锦，又是埋伏杜京墨。

他懒得再听，思量一阵，心中有了计较，传了两道真气进入坎石，一前一后。

我这是为了拿到震石，顺带为嫁祸易教铺路，才不是为了救她呢，张晴朗心想。

因为不能通过意念交流，他本来还担心赵溪冷不懂他的意思，没想到她和他颇有默契，只听她道：

“一道真气肯定，两道真气否定。你想掺和此事，在杜京墨面前刷些好感，挟恩图报，求得震石？”

这金手指除了不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张晴朗传入一道真气，随后又快速地传入两道。

“不仅如此，你还想借此在吴江元面前刷些好感，以便加入易教？”

他表示确定。

“三品初期那人埋伏在蓝浅雪的小院隔壁，巅峰的则在杜京墨身后的院内。”沉默一阵，赵溪冷飘了出来，看向张晴朗：

“同时取信两方，你一人肯定办不到。你要我做什么，我想不来。”

这时，张晴朗已在她的掩护下，无声无息朝那三品高手摸去。

闻言，他顿住脚步，指了指链蛇剑，手指轻轻比划起来……

……

片刻后，青石板路上。

杜京墨似乎已信任了吴江元，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颇有些失神：

“陈娉还有我随意买来的小丫头，竟都是你们的人……我是该敬佩你们神通广大，还是该检讨自己识人不明？”

就在此刻……

倏地，吴江元丢掉手中灯笼，拔出腰刀，一刀劈出。

灯笼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红痕，隐隐照出：

一道寒光绕着他右手旋转，毒蛇般刁钻而出……

杜京墨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刀锋已近在咫尺。饶是如此，她也不慌乱，眸光一闪，架起长刀，挡住了偷袭。

真气爆发！

刀鞘崩碎，木屑纷飞。

杜京墨遭逢突袭，反应慢了一步：

眼下，吴江元近至身前。借势后退，对方亦如跗骨之蛆。手中长刀施展不开，雪上加霜的是，身后院里有人蹦出，起手便是一记毒镖，正中她肩头。

紧接着，后方便是破风声袭来。

这时候，灯笼才摔在地上，火光闪动，外罩的棉质燃烧。

“喝！”

千钧一发，她一声娇喝，真气狂涌而出，弹开吴江元的一刀，双手握刀柄，猛一转身，将长刀甩向身后。

似月华、如马鞭一般，长刀划出个银弧，格开背后那人漆黑的钢鞭。

吴江元见此，正欲再度出手，忽听身后院里传来响动：

墙壁被撞碎的声音。

极细微的“嗤嗤”声！

“什……”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知道，那属于自己的下属王川！

“啪嗒”。某人的身体落到地上。

紧接着……

“什么人！”真气灌注的雄浑声音响起，难辨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