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蓝色日记本 三

  • 女人和猫
  • 倪苡
  • 1932字
  • 2025-04-01 17:53:35

第56章 蓝色日记本 三

1 月 18 日 阴

荣荣, 看来世事真的都有因果。 就像你上大学时那样, 现在换成我天天给你写信了, 只是无法邮寄, 但这个有什么要紧呢?我会天天给你写, 写在这日记本里, 一直写到你出来为止。

记得你说过, 你最喜欢蓝色。

我知道, 这一生欠你的, 这辈子还不清。 只盼着你早点出

来, 我好尽快赎罪。

我们的妮妮, 昨夜 “ 喵喵喵” 地叫了一夜。 我和它都没有睡觉, 我们都在等你, 彻夜等你。

爱你的月

夏荣看完日记, 看着汪月, 也是只会流泪, 说不出一个字。汪月把日记本翻到了第二页。

1 月 19 日 阴

荣荣, 今天和昨天一样, 我又去了看守所, 窗口工作人员说, 还是不可以见你, 我心口很疼。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我的心口为什么会那么疼? 那么就让我把你放在我的心口上。 我去文身了。 我把你名字的拼音, 文在我左边胸口上, 拼音是黑色的, 下面又文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很好看。

我就那样把你放在我的心口上了, 帮我文身的女孩看见我哭了, 问我是不是疼, 我说很疼!

爱你的月看到这里, 夏荣居然很想看汪月的文身。

1 月 20 日 雨

荣荣, 我休息了两天, 今天去上班, 被老板辞退了。 我没有追问理由, 只在你每天接我的大厅里站了一会儿, 让我在美好的昔日里再站一会儿。

然而, 所有的美好都淹没在两天前让我战栗的场景里, 我快速离开了那里, 这辈子也不想再到那里。

我回去的路上, 遇到一群 “ 疯狗”, 伤了我的脸, 但我没有还手。 那人死了, 他家人疯了似的把我给揍了一顿, 也是应该的。

脸上好疼,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爱你的月

夏荣无心再看日记, 他知道汪月为什么戴着口罩了, 看来伤得不轻。 夏荣求汪月拿下口罩。

汪月就是不肯。 两人这么争执着, 半小时的探监就这样过去了。

夏荣让汪月好好养伤, 他挺好的, 一切都适应。

其实夏荣哪里能适应, 就说饭菜, 大年初一, 大家以为会有点不一样的, 结果到吃早饭时, 从头顶凉到脚跟, 还是稀饭和咸菜。 有一个犯人当场就把饭盆砸向了打饭菜的工作人员。

身体发出了想吃大肉大鱼的信号。 这大年初一的稀饭和咸菜践踏了自身的尊严, 悲凉从夏荣心底涌起。

遭受什么苦难, 夏荣都要扛着。 夏荣不能死, 他要出去娶汪月, 还要出去看那日记本, 看汪月的苦, 看汪月的爱。

监狱的日子苦不堪言。 才开春不久, 不知名的小虫就出来作案了。 监舍里木板床有潮湿的腐朽的味道, 木板床缝隙里有小虫爬出, 是司空见惯的事。 小虫的第一次来访, 是一个深夜, 夏荣睡得正沉, 恍惚中脖子上痒痒的, 浅疼浅疼的。 夏荣睡意正浓, 迷迷糊糊伸手去摸, 摸出一条十几毫米长、 背部黑褐色、 头上长着触角的家伙。 夏荣被这家伙吓得一下子跳起来, 当然小虫也被扔出去老远。 那虫子瞬时变成了一个小团, 在床板上滚了几滚。 值班民警听见夏荣的惊叫, 也赶紧过来了, 一看, 手一捏就把小虫拿走了。 同监舍的也有几个醒来了, 大家弄清楚原来就是一只鼠妇虫 ( 南方又叫西瓜虫) 时, 有些失望, 都责怪夏荣吵了他们的觉。 老杨嘟哝一句: “等你被老鼠咬了, 就知道西瓜虫不算什么。”

夏荣愣愣地坐在床上。 他想起了他和汪月住出租屋的时候,夜里起来捉过老鼠, 可那时夜里捉老鼠, 就像在玩游戏。 他记得他们打死那只老鼠后, 庆功似的, 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爱。

夏荣自打遇过一只鼠妇虫后, 身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红疹子,他甚至有一夜没睡觉, 就想逮住一只鼠妇虫, 狠狠地踩碎它, 但那一夜他一无所获。 第二天他左腋下又出现了新的红疹子。

就在夏荣觉得这日子都过不下去时, 又到了汪月探监的时间。 汪月带来了许多衣服且都是新的, 她哪来钱买衣服的呢? 他们俩的积蓄都在那新房上了, 这个夏荣是清楚的。

和上次来时一样, 汪月还是戴着口罩, 现在都已经是春天的尾声了, 戴着口罩有点怪异。

但不过这次汪月戴着口罩说话, 比上次清晰了, 估计上次是带着伤。

汪月说, 惊险呢, 今天差点来不了。 汪月的爸妈找来了, 她父母发誓捆也要把女儿捆回去。 汪月绝食了两天, 父母才软下来。 怪不得呢, 汪月父母来了。 夏荣暗暗责备自己, 还怀疑汪月买衣服的钱, 太不敞亮了。

夏荣惦记着汪月的伤, 他迫切想知道那帮 “ 疯狗” 把汪月伤成哪样了。

夏荣坚持着要汪月拿下口罩, 汪月不肯。 他们僵持着不说话, 探监的时间是何其宝贵, 这样的浪费几乎让彼此窒息。

最后汪月让步, 说只给夏荣看一眼。 虽说夏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亲眼看见时, 还是被惊到了。

时间过去四个多月了, 汪月脸上的刀疤已经完全愈合。 那疤痕像一个赖皮或是一个轰不走的魔鬼, 挂在汪月左嘴角上, 那么长那么宽, 与汪月的双眼皮大眼睛及笔挺的鼻梁, 极不配套。

汪月已重戴上口罩好一会儿了, 夏荣还是盯着汪月的左嘴角, 好像那口罩是透明的。 夏荣的目光硬邦邦的, 呈现难以名状的悲伤, 魂不附体大约就是这等模样。

夏荣的哀伤坠到谷底, 再返回到平地后, “ 哇” 的一声趴在窗台上失声痛哭。 值班民警走过来, 让夏荣控制住情绪。

汪月看着夏荣, 急切地翻着日记本, 她把日记中二月的某一天贴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