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不起

在陈寻内心的极力祈祷下，时间终于来到了傍晚六点。

太折磨了！

饶是他这种活了几十年的人，在面对知识的鞭打时，也只能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

明天是高三生涯里罕见的休息日。

所以才刚放学，走廊上就挤满了兴高采烈的高三学生。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自从升到高三以后，回家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念想。

好像只要能回家，就可以逃避世俗的纷扰了。

少年时大家的想法总是幼稚的，可以理解。

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又成熟又稳重，还有点小帅。

残阳落在了陈寻的身上，将那有些单薄的影子渐渐拉长。

他贪婪的嗅着重生后的第一口新鲜空气，看着不远处慢慢打开的校门，他背着满是书的书包，面无表情的系紧了鞋带。

直到校门完全打开，陈寻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件事。

跑！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回家！

......

陈寻在大学毕业以前，就住在竹丝岗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

脑海中的记忆闪烁，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水泥地上，陈寻的脚步不自觉慢了许多。

他在感受，也在回忆。

道路两旁的榕树又焕发新光，街上分不清是哪些年级的学生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另一边他从前和伙伴一块去的小吃店也还没倒闭。

要是时间能定格就好了。

可惜从前的他，只想快快长大。

七中离家里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后，陈寻就已经来到了小区门口前。

保安大爷这会正站在门岗的一边抽着烟。

就像是固定NPC似的，这个大爷就是过了十几年，也在这个小区里当着保安。

陈寻注意到了他，他也注意到了陈寻。

“哟，小寻，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啦？”

“今天学校放假没有晚自习，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现在的孩子是辛苦啊，想当年我们那个时候...”

此处省略八百字。

在听完保安大爷崎岖又坎坷，就差没上刀山下火海的一生后，陈寻总算是得以上了楼。

只是越往上迈一层台阶，他就越是紧张。

这个点老妈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陈寻心里暗暗盘算着。

老妈黄艳嫦在附近的一个手袋厂里当普工，平常下班时间大概在五点半左右。

这个手袋厂也是属于厂里有订单就大家一块忙的天昏地暗，没订单就直接全厂放假的类型。

这是很让陈寻吐槽的一点，不过老妈却总说没关系，有的干总好过没的干好。

终于，随着他踩过一道道台阶，他的脚步定格在了一道明明油刷的是绿色，色泽却显得有些泛黄的铁门前。

陈寻忐忑的伸出手想要敲门，可手上的动作就是往前不了一步。

奇怪了，明明在学校一直想着回家，怎么真到家门口了就不敢敲门了？

就在陈寻犹豫不决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寻，都到家门前了，怎么不进去？”

陈寻身体一颤。

他期盼的转身看去。

和绝大多数母亲一样，从外表看来，黄艳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不妨碍这是陈寻朝思暮想，最希望能够见到的人。

当他真正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孔的那一刻，陈寻鼻子一酸，声音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妈...”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不会是钥匙不小心掉了吧？”

黄艳嫦注意到了陈寻的异常，不禁疑惑的问道。

陈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了一副笑容：“没有，我只是太想您了。”

“早上才见过嘞。”

黄艳嫦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要换做从前，可能陈寻早就躲开了。

可今天的他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黄艳嫦对陈实的表现也有些意外。

不过她还是绕到了一边把门打开，嘴里还念叨着：“钥匙掉了也没关系，回头妈再给你打一把去。”

作为母亲，黄艳嫦只是将陈寻今天的异常，归结为是儿子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的愧疚感。

跟着黄艳嫦的脚步，陈寻顺利的进到了屋子了。

窗外的天逐渐黑了下来，屋内已经看不太清了，但陈寻依旧能轻车熟路的来到墙的一边把灯打开。

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有些老旧的沙发以及大头电视机正规整的陈列在客厅内。

再次回到这个他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陈寻只觉得很感慨。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好奇的看向了黄艳嫦问道：“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言，黄艳嫦笑着扬了扬手上的菜：“你今天不是开学考的成绩下来了吗，我就想着下班了去买点菜，好好给你补补身子，只可惜你爸出车去了，没有这个口福。”

陈寻低头瞄了一眼。

只见袋子里有排骨，有牛肉，还有一条鱼，这种伙食，放在2011年，已经是普通人家里很奢侈的一顿了。

黄艳嫦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千把块，平日里她连给自己买一顿早餐都舍不得，可给陈寻买起肉菜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看到老妈还专门给自己买了这么些菜，一抹愧疚直冲陈寻心头。

“妈，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黄艳嫦一愣，旋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没关系的回应道，“是不是开学考考差了？没事，这不才刚开学没多久嘛，这次考不好咱就下次努力，下次比这次好就可以了。”

陈寻看着黄艳嫦慈祥的脸庞，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对不起，是替当时无能为力的自己说的。

好在，老妈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是很健康的。

而黄艳嫦在见到陈寻没事后，转身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见状，陈寻回过神来，连忙喊道：“我来帮您！”

厨房的黄艳嫦有些错愕。

但好一会后，她眼角的鱼尾纹绽放如花：“好好好，小寻长大了，知道帮我分担家务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陈寻都在厨房里帮着黄艳嫦打着下手。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妈的笑脸了。

这次能够重生，陈寻可以说是无比珍惜着这一切。

期间他也向黄艳嫦说了林国华晚上要来家访的事情。

陈寻特别备注了是因为学习上的问题。

黄艳嫦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明显有点惊讶。

思索片刻后，黄艳嫦耐心地看向陈寻问道：“那你告诉妈，你还想念下去吗，要是你想的话，妈肯定力争到底，但你要是不想的话，那咱干脆就不念了，反正也不开心，到时候我帮你跟厂长打个招呼，给你找个好点的岗位进去。”

坦白来讲，陈寻真的很感谢老天能够分配给他这么体贴的妈妈。

但是重来一回，如果他就只是为了进厂的话，他是真怕被那些盼着重生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于是陈寻很果断的摇摇头，给了黄艳嫦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肯定得继续念下去，争取到时候拿张中大的录取通知书给您看看。”

“行，那就继续念，一会我给你们班主任说说。”

黄艳嫦欣慰的点点头，她是真的忽然感觉陈寻长大了。

当然，陈寻后边说的话，她是没放在心上的。

作为母亲，黄艳嫦太了解自家儿子的成绩是什么样的了。

所以对她来说，只要陈寻能有个大学念就很不错了。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半。

陈寻在吃完饭，又强行将黄艳嫦按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去收拾碗筷后，这才有了点空闲坐了下来。

他刚刚尝试性的拿起了一本落了灰的《活着》看了一眼，打算实践一下【专注学霸】这个合成词条。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眼，他却硬生生被这本书硬控了十分钟。

如果不是黄艳嫦连喊带拉的招呼了一顿他的话，陈寻都反应不过来。

细细的回想一遍，刚才他看的内容似乎大致都已经记在了脑海里。

再看向那本书，陈寻突然感觉有点心痒难耐。

我该不会是要染上读瘾了吧？

正当他仍在思索着时，一道敲门声却响彻了整个屋子。

陈寻下意识和老妈对视了一眼，然后示意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来一看，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正在家门前等着。

是班主任林国华来家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