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百八十八的交易

刘津门家。

“姐，脚崴到了用这冷水帕子敷真管用么？”

宋小蝶煮了一大锅的猪食，这会儿又跑屋里来，弯腰来看宋爱芙的脚。

“好像帕子都干了，也不凉了！”小蝶伸手摸了摸。

“还真是。”宋爱芙刚刚只顾着想心里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帕子裹在她脚上都快干了，“小蝶你帮我再用井水泡泡！”

“好嘞姐！”

宋小蝶替她取下脚上的毛巾。桶子里就有水，但小蝶伸手碰了碰，觉得不够冰凉，于是特地拎上一只小桶子，又跑井边去了。

不一会打来新鲜的井水，把毛巾在里面泡了泡稍稍拧个半干：

“姐你脚别动，我给你好好裹住！”

“嗯！”宋爱芙点点头，低头去看蹲下来的妹妹，杏眼也变得更柔和了。她伸出手来，把小蝶粉嫩脸颊边一缕汗津津的乱发给理了理。

小蝶抬头，报之以娇憨的一笑，脸颊上立即显出漩涡般的一对深酒窝。

她们俩都有明显的酒窝，一个浅，一个深。浅有浅的味道，深有深的韵味。

就如同，她们俩一个雪白鹅蛋脸，一个带点婴儿肥的桃花红圆脸，完全不一样的味，最大共同点是，都出奇的漂亮。

再比如，小蝶岁数小点，身材却反而比姐姐爆炸得多，但共同点是，都有一种亭亭玉立的体态。

“对了小蝶，我今天在山上摘到野葡萄了，放在竹篮里，你拿去洗了吃吧！”宋爱芙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篮子。

其实在村里看到葡萄都是直接摘来就吃，多半村民都不洗的。但她们俩从小带过来的一些习惯，长大了依旧改不了。

小蝶欣然地去洗葡萄了，洗完先塞她手里。

宋爱芙安静地笑笑：

“你吃吧，我在山上都吃完一整串了！”

事实是总共才两串，一串这会儿正被孙家那两只孪生姐妹疯狂瓜分呢，另一串就是眼前这个。她自己在山上根本就没舍得吃几颗。

小蝶将信将疑，才吃了两颗，门口的阳光跳动了一下，有人回来了。

人还没跨进门，声音先进来了：

“怎么着现在是要我请么？一大上午，光是打个猪草放个牛？全家个个在田里累死累活，你倒好，老半天不见你下田！我和你舅没享清福，你小小年纪倒是享起清福来了是不是？！”

屋里一坐一蹲的两姐妹似乎都没太料到这么早人就回来了，当看到跨门而进的舅妈吴翠那张脸，姐妹俩脸色明显都慌了一下。

小蝶率先猛站了起来，慌道：“舅妈……”

吴翠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只一秒便落在了那串泛紫的葡萄上。于是，声调垂直式地上升了好几拍：

“我说在家窝着干嘛呢！坐在这有说有笑还有得吃，这哪是享清福，这是住进皇宫了吧！我和你舅没日没夜，想不到做外甥女的倒是皇后娘娘的好命！比皇后娘娘都贵气，人家吃荔枝，你们俩啥活不用干，坐在家里吃葡萄！”

一顿机关枪似的扫射。虽然类似的话语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甚至可以说是三天两头就会在耳边响起，但此刻的小蝶还是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倒是宋爱芙，经历了舅妈刚跨入进来那一刻最初的慌张，此时面色反倒平静了一些。

一直等舅妈轰炸完，她才动了动薄薄的嘴皮子，声调还比不上她舅妈的一半，但每个字清晰不乱：

“葡萄是我放牛时在山上顺手摘的。另外，这趟上山不止放牛、打猪草，我还捡了小半篮地衣，还带回来不少竹虫，今天的菜有这两样都差不多够了。”

吴翠直到听到有竹虫这句，才略感意外地往筐里看了两眼，嘴角龛动了两下：

“亏你还记得我爱吃竹虫……不是，你跟我说这些，啥意思？是要我夸你呢？上山去弄点野菜、野味回来，顺手的事，不是应该的？捡丁点东西回来，就摆上功劳了，一整个上午都不用下田干活了？说你两句还跟我顶上了！”

“不是的舅妈，姐她是在山上打猪草时崴到了脚，都肿了，路都走不了！”

听到这，小蝶鼓了鼓粉腮，像是在鼓足一股勇气，替宋爱芙辩解道。

“你又来顶什么嘴？饭呢，中饭也该做好了吧？！”吴翠立马火力转向了小蝶。

“刚煮完猪食……”

小蝶其实很想说，这也还不到饭点啊，而且舅舅、表哥表弟都还没回，舅妈老是一个人提前回来催饭吃。

“磨磨蹭蹭，一天没去田里多久，洗衣煮饭还不利索，你就是懒！”吴翠总结。

一旁，宋爱芙今天过于的安静，除了前头最开始的那句辩解，后面便一直默然听着。

她发现一个点：舅妈从一进门来就跟吞了火药似的，逮啥说啥，骂这骂那，唯独没有询问她的脚到底怎么样。

即便小蝶已经开口告诉她崴脚的事，她也直接跳过了，没有想过要过来瞅两眼。

大概骂渴了，吴翠从铝壶中倒出一碗水喝了，又拉了张竹椅坐下继续说。

这次一开口，宋爱芙便感觉到，前头那些似乎都只是铺垫，而眼下才是正题。

“我问你，有人看到你放牛回来，路上跟赤脚医生老孙家那小子走得挺近，有这回事吧？”吴翠生怕她否认，又加了句，“我在菜地不只听到一个人说！”

“她们都没看错！”

出乎意料，宋爱芙半点也没辩驳，爽快承认了，嘴角还隐隐翘了翘，接着说道：

“我扭伤了，牛也跑了，要不是碰到他，我没法回来。牛也是他帮忙找到的，要不然牛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他还帮你找了牛？”吴翠怔了怔，“那你也不该跟他走那么近！你自己有没有点脑壳？村里人传来传去，你爱听我还不爱听！真不知你脑壳里装些什么，你这样的长相，是他家那点钱就能娶得走的？你就是要故意作贱自己！”

舅妈这话已经说得越发的难听了。但宋爱芙依然没有生气，甚至一反常态地平静。

她看了眼不远处小蝶正在忙着张罗午饭的背影，目光没啥波动看回吴翠：

“舅妈，要是真打算说这个事，我们进里屋说会吧，别在这。”

“嘿，你还！”

吴翠带着几分不解，到底是跟着一跛一跛的宋爱芙进了里屋。

门一关上，宋爱芙坐在自己床沿，开口第一句话就直接得让吴翠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吧，那以我的长相，该值多少钱？”

吴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脑子里飞快地拨转着各种不同的数字，迟疑着开口道：

“这个叫我怎么说？村里那些普普通通的妹子，八十八、一百八十八，都有。你跟他们怎能一样？你也晓得，去年还有媒人开玩笑，说你就是彩金翻一倍、两倍三倍，都自然有人争着要娶！咱也不说什么翻两倍三倍，往少里说吧，三百八十八是最少了吧？！”

她这还在盘算着数字呢，没料到宋爱芙接话飞快，语气果断地说道：

“媒人瞎吹信不得。但这次我听舅妈你的，就三百八十八，这可以吧？！”

吴翠不知她葫芦里卖啥药，也不像平时那样张嘴就骂了，瞪着眼问：

“你说这个啥意思？！”

“也没啥意思。你要到手的，不就是三百八十八么，这没错吧？说实话，家里也是需要这个钱去给表哥表弟当彩礼、娶媳妇，我都理解。”

宋爱芙稍顿了顿，平静却没啥商量的余地：

“钱，我保证有一天会给到你手里。剩下的事，我嫁不嫁人，嫁什么人，我希望你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