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将军言之有理!诸位如何看?”
郭正奇原本紧绷的脸挤出了一丝笑容,笑眯眯的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一票三级战列舰长。
“靖海将军所言谬矣!”
一个豹头环眼、身材魁梧的中年武将突然发难。
他环视众人一圈,把所有人或惊讶、或鼓励的眼神尽收于眼底后,才继续讲道:“如何断定英、尼两国会生隙?
假如敌人没有分兵,吾等贸然前去攻打,岂不是自投罗网?”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认为说的有道理。
不怪他们胆小,而是经过了昨日的血战,大部分人都变保守了。
“那依何虎贲之见,该当如何?”
林至孝跳出来帮腔了,虽然他经常暗戳戳的骂张士信,但他跟张士信可是多年同窗,还在同一条船上担任过海军候补生,感情深厚,有人扫“同年”的颜面,他自然得站出来维护一二。
“哟,是林鹰扬啊!好久不见。”
何承恩故意将“鹰扬”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把林至孝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按照他的资历,其实早该提衔升虎贲中郎将了,但始终升不上去,因此只能看着昔日的同窗一个个升三级战列舰长、升副总兵、总兵。
“林鹰扬先不要着急,本将话还没说完。”
文达号舰长、虎贲中郎将何承恩收起笑脸,一脸正色的看向众人,说道:“诸位同仁,海军将士昨日一战折损超三成,提督大人也不幸为国捐躯。
眼下舰船未修、士气未复,怎可轻易浪掷舰队主力?”
“何虎贲老成之言,说的在理!”
“没了提督大人这根主心骨撑着,军中目下人心惶惶,士卒全都在非议舰队的命运前途。本舰都已经按《海军管理条例》鞭打好几个乱嚼舌根的水手了。”
“士气低落,恐无力再战!”
……
战列舰长纷纷叫苦,不是说士卒难管,就是舰船到处都是隐伤。
郑承熵在旁边都看楞了,这还是昨天那支硬捍联合舰队的强军吗?
就一夜时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想想也正常,大宁海军作为一支封建军队,能够承受三成伤亡而不哗变,只是叫叫苦,已经超过这个时代军队的平均水平了。
当然了,军饷从来没拖欠过。
欠饷还能打仗,还打胜仗的军队也就我大明了,换在唐朝,分分钟告诉你什么叫军事民主。
张士信面色铁青道:“无功而返,还折了主帅,吾等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
“谁说舰队要班师回朝了?”
何承恩用脚踩了踩地面,“这是弟兄们用鲜血打下的土地,怎可轻言放弃?
本将提议,固守科伦坡的同时,派出快船回南洋报信,向陛下禀报战况,由陛下亲自定夺。”
说罢,何承恩看向了郭正奇,后者对他微微颔首,并开口道:“何虎贲的话乃老臣谋国之言,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西洋舰队的存亡关系太过重大,还是由陛下来决定这一切吧。”
张士信怀疑郭正奇是不是早就和第一战列舰队的几名舰长商量好了一切,拉自己来军议只是走个过场。
林至孝冷笑,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大哥——铜山团总兵林至忠。
林至忠比林至孝年长几岁,四十来岁的模样,性格沉稳有度。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兄弟别去蹚这个浑水。
“吾同意向南洋报信,但不同意坚守科伦坡!”
张士信神情严肃的与郭正奇对视着,“横海将军,东西两洋舰队的主力舰精华都在科伦坡港口内,国内除了几艘适合守门、不适合远洋的二级舰以外,没多余的战列舰派给我等。
就算陛下体谅前方将士的难处,也没办法凭空变出一支舰队来。
尼德兰人日薄西山,不足为惧。
但英国人的海军可是排在地球首位的,一旦他们结束北殷洲的战争,就会空出手来,把更多的战列舰派遣到天竺。
到时候,我等拿什么对付英夷?”
郑承熵暗暗点头,张士信是站在战略高度看待这场战争的,而不是局限于小西洋一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会儿约克镇战役都已经打完了,乔治·华盛顿率领的美军与罗尚博伯爵带领的法军联手围攻困守约克镇的英军,并最终迫使八千英军投降,取得了美国独立战争决定性的胜利。
与此同时,在海上封锁切萨皮克湾的法军还与英军打了一场海战,法国30余艘战列舰对战19艘英国战列舰,法国小胜一场,成功阻止了英国皇家海军增援陆地上被包围的英国陆军,有力的支援了陆地上的围城战。
切萨皮克湾海战阵容看起来比科伦坡海战大多了,但实际战果只击沉了一艘英国战列舰恐怖号,法国方面则无军舰沉没,双方加起来伤亡都不到五百人。
就像是两个为小弟出头的黑道大哥,摆开了乌泱泱的架势,提刀持棍的,看样子是要血战长街,结果最后他喵的变成了一场斗舞。
“靖海将军提到北殷洲的战争,倒是提醒了本将军。”
郭正奇忽然很高兴的说道:“根据驻欧大使馆传回的消息,法兰西已经跟我大宁结盟了,他们派遣到天竺的舰队应该已经快抵达小西洋了。
提督大人在攻下科伦坡后,便派出了一艘双桅快船——杜环号前往波旁岛,想必不日就能带友军前来增援我军。”
“横海将军,吾有一句逆耳忠言,希望将军听了不要生气。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种不自信,也没有责任的表现。”
张士信对于郭正奇这种缺乏主观能动性、瞻前顾后的行事风格很反感,彻底不装了,他摊牌了,就是坚决反对消极应战。
郭正奇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打人不打脸,张士信的行为可以说没给他留丁点面子。
“靖海将军,汝身为分舰队总兵,不体恤下属就罢了,怎可大意轻敌?
贸然出战,如果输了,谁来担责?”
郭正奇面色不善地看着张士信,本来是拿话故意挤兑后者的,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点点头。
“吾来担责,可立军令状!”
这一刻的张士信,锋芒毕露,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自信与威严。
郑承熵很欣赏这种气质,当即便表态道:“本王有个提议。”
会稽郡王突然横插一脚,让众人诧异之余又感到好奇。
在一群武将的目光直视下,郑承熵缓缓开口道:“海军,是我大宁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利剑,它生来的命运就是开疆拓土,如果无法刺入敌人胸膛,那还不如不砸锅卖铁锻造这把国之利刃。”
郭正奇又好气又好笑道:“殿下,海军当然是国之利刃了,但是这把剑刚和敌人拼了一场,已经缺口了。”
“对,是缺口了,所以需要立即修补缺口。”
“殿下,科伦坡港没有合适的船厂,无法修咱们的战列舰。”
郭正奇无奈的像哄小孩一样陪着笑脸,谁知郑承熵根本不领情。
“本王说能修就能修!”
郑承熵清了清嗓子,“都听好了,本王只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