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登位

天空烈日高悬，灼烧大地，正中之日完全不似初升之日那般温润祥和，而是充满了酷烈霸道。

阳光之下，礼部尚书毛澄汗如浆液，湿润的官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让他苍瘦的身体显得格外清晰。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威严的仪仗队外，人影绰绰，虽日当正头，可是百姓却越聚越多，他们高涨的热情，堪比那升至正中的太阳。

不过随着百姓越聚越多，一些不好的声音也在人群中悄悄传播，新任天子驻足郊外不前，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而这也是朱厚熜的阳谋，百姓的力量从来都不容小觑，所谓大势也不过是由一点点小势累积而成。

“微臣恭请陛下前往奉天殿！”

苍老却又无比浑厚的声音自仪仗队外响起。

右柱国梁储走至马车旁边躬身作揖，他的出现代表这场对峙走向终结。毛澄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他欲言又止，心乱如麻，最终向地上瘫倒而去。

就在此时，一双强有力的手将毛澄拖起，黄锦带着笑容出现在了毛澄身边，虽然这家伙有些食古不化，不知变通，但是终归是礼部尚书，是大典的重要人员，黄锦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倒了。

“毛大人，为陛下带路吧。”

可惜此时的毛澄仍旧处于脑子混沌的状态，不想动弹一点。不过黄锦也没真的指望他，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隆重的仪仗队再次起行，周边人山人海，此刻即便是巍峨的紫禁城也不能让这支队伍有一丝畏惧。人心似水，民动如烟，何为大势，这便是大势！

而在到达皇城大门处时，朱厚熜也从马车中走出，列队收缩归拢，附近簇拥的百姓也终于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新任大明天子。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朱厚熜从不吝啬给与支持他的人回报。

只见朱厚熜双手负于背后，英姿焕发，阳光照落于头顶金冠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旁边的梁储和毛澄此刻只想到一个词“天日之表”！

而朱厚熜真力鼓荡，道法暗运，嘴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风起！”

缕缕微风微风起青萍之末，却又无声借势而起，最终席卷皇城之外。

在这烈日当头的灼灼之刻，徐徐清风吹拂而过，仿若一场洗礼，驱散炎热，驱散迷惘。

马车之上，朱厚熜衣袂翻飞，鬓发飞扬，恍若仙人临世，要乘风而起。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开了个头，百姓的声潮如浪涌来，所有人一起高喝:

“万岁！”

“万岁！”

“万岁！”

那汹涌的声潮自城外传至城内，在大明门前迎立的内阁阁老们神色不一，而深宫中的张太后，却是面色难看，一拍手便打碎了数个花瓶，旁边的宫女全都噤若寒蝉，即便是清理碎渣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在百姓的山呼声中，朱厚熜缓缓走向了这辉煌威严的大明皇宫，唱和一声接着一声，从大明门至三大殿，威严的禁军，恭敬的太监，秀丽的宫女，全都一丝不苟地等待着他们的主人。

而大明各部门大大小小的官员，则将目光放在了朱厚熜身上，也放在了最前方的内阁阁老身上。

“参见陛下！”

杨廷和带头行礼，这个输了一招的老人，依旧精神饱满，他想要实现的抱负才刚刚开始，往后的路还很长。

不过杨廷和在见到朱厚熜后还是怔了一下，当初梁储从安陆归来给予了朱厚熜“宣宗之姿”的评价。而今看来倒更像是“神仪气清，天人之表。”

朱厚熜也没有故意刁难这位老人，快步上前将其扶起。

“杨阁老为我大明鞠躬尽瘁，实乃我大明栋梁。”

朱厚熜又看向旁边的诸位内阁阁老，毫不吝惜地说道:

“诸位都是我大明肱股之臣，快快请起。”

“陛下过誉了，我们只是尽了为臣的本分。”

在万众瞩目之中，朱厚熜一步一步踏入奉天殿。

……

“殿阁参差际碧天，玉阶秋草静芊绵。云开北阙祥光满，雨过西山霁色鲜。”

乾清宫内，朱厚熜坐于龙椅之上，细细感受着一国之主的威仪。《圣庭踏仙菉》中记载:

身为帝王可借国运御天地万象，帝皇者，制霸天地，掌控万物，脚踏四极，捏拿日月。

当然这是理论上而言，实际上现如今的大明，朱厚熜能动用的力量只有一小点，国运，国运，岂可轻动！

想借国运行事，前提是你的国运经得起折腾，要是大明现在国富民强，四夷宾服，那朱厚熜倒是不介意显一下神迹，现在嘛……

不过现在这些都还遥远，龙椅之下，黄锦和麦福侍立一旁，他们正在进行传位最后的步骤！

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手端盛装玉玺的宝盒如负山岳，一点一点向前走来，黄锦面色庄重，凝神以待，不敢有一丝催促。

同为太监，黄锦非常清楚这一刻对魏彬而言意味着什么，掌印太监，印走神亡！

在黄锦接过玉玺之后，魏彬一瞬苍老，身体佝偻，作为与国运牵扯甚深的人，随运而起也随运而落。

黄锦强按激动的心情，将玉玺高举头顶，朱厚熜神色淡然，稳稳接过，登位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麦福在桌案上将一张宣纸铺得平整无比，朱厚熜一手执玺重重印下，宛如国手落子！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黄锦和麦福都不由自主地对着这八个字躬身行礼，而朱厚熜却是面色平淡地将玉玺收回，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有自己真正掌握的东西才是真！

想铸圣庭，必以天下为局，勾连山川古迹，招引人文名胜，抚百姓，摄群臣，镇外敌，御宇天下！

而后踏天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