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台坦白夜

雨水顺着生锈的消防梯滴落,季沉踏上最后一阶铁梯时,鞋底已浸透了凉意。天台边缘,温暖的背影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手里攥着一沓泛黄的文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跟踪我?”她没有回头,声音混着夜风飘来。

季沉将两罐热咖啡放在水泥护栏上,铝罐与混凝土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便利店关东煮卖完了。”他答非所问,目光却落在她脚边的档案袋上——袋角露出一张财务报表的复印件,抬头赫然印着“温氏集团1999年第四季度”。

温暖终于转身,眼底的防备像一层薄冰。她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在指间翻转。“猜猜看,正面还是反面?”

“这不是概率游戏。”季沉眯起眼,“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应该很清楚。”

硬币“当啷”落地,滚到他脚边。正面。

“你调查我。”她语气平静,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的事实。

季沉弯腰拾起硬币,指腹擦过冰凉的金属表面——硬币根本没有反面,两面都是头鹰图案。他忽地想起二十年前在华尔街收到的第一枚恶作剧硬币,来自一位华裔企业家。

“温世华是你父亲。”

天台的探照灯突然扫过,照亮温暖瞬间苍白的脸。她猛地抓起档案袋,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季沉看清了其中一张照片:年幼的她被父亲抱在肩上,背景是温氏大厦的奠基仪式。而照片角落,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与人握手——那是年轻时的他自己。

“2001年12月3日。”温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晟世集团宣布收购温氏核心资产的那天,我父亲从顶楼跳了下去。”她蹲下身,手指抚过照片上父亲的笑脸,“官方报道说他挪用资金导致破产,但没人解释为什么所有审计文件都在火灾中烧毁。”

季沉胸口发闷。他记得那场收购——温氏的财务黑洞来得突然,晟世当时只是按商业逻辑吞并了优质资产。但现在,散落的文件中有一份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从温氏指向一家名为“林氏咨询”的空壳公司。

“林锐的父亲。”温暖抽出另一张纸,上面是银行转账记录的复印件,“你曾经的财务顾问,在收购前三个月突然辞职。”

夜风突然变得锋利。季沉想起林父当年极力促成收购的异常热情,以及火灾后“意外”保存完好的晟世尽调报告。他伸手去拿文件,温暖却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护栏。

“你以为我是来报复的?”她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哽咽,“我花了十年学金融、考心理咨询师执照,就为了接近你查一个真相——”她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露出烫伤的疤痕,“直到三年前,我在林锐家的酒窖里找到这个。”

一张烧焦的合同残页从她怀中飘落,季沉看清了上面的条款:“若温氏无法偿还林氏借款,则以控制权抵债”,签名处赫然是林父模仿温世华的笔迹。

远处传来警笛声,温暖的表情突然凝固。她扑到天台边缘——楼下巷子里,几个黑影正撬她公寓的窗户。

“他们发现你拿到证据了。”季沉一把拽住她手腕,触到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是刀伤,位置精准得足以致命。温暖挣开他,从靴筒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刀柄上刻着“W.S.H”——温世华的首字母。

“现在你知道了。”她将刀尖转向自己,把刀柄递给他,“要报警还是灭口?”

探照灯再次扫过,季沉看见她瞳孔里晃动的光,像被困在冰下的鱼。他接过刀,却反手割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合同残页上。

“我们得去个地方。”他在染血的纸上写下一串坐标,“你父亲死前一周,给我的私人卫星电话发过这个。”

温暖僵住了。那是大西洋某处的经纬度,而温世华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正是打给一艘科考船。

铁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季沉抓起文件塞进内衬,拉着温暖翻过护栏——外侧有一截维修用的悬梯。她在坠落般的失重感中抓住他的领带,听见他在耳边说:

“你父亲不是自杀。而现在,有人要杀我们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