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阴乱象

骏马两匹，卷起猎猎风沙。

玄色披风在晨雾中猎猎作响。

姜胜与那女缇骑一路纵马疾驰，直奔江阴县地界，途径县城，寻常官吏，见着两人飞鱼服在身，皆是立刻就行了方便，哪里敢有半点阻拦。

待得两日之后，姜胜驻马江畔，等着江上渡口船夫的时候，才询问道：“这就是你先前提到过的平阴江？”

平阴江自阴山之中奔流而来，汇聚此处，已然是波涛翻滚。

女缇骑名叫霍敏，本就是江阴县出身。

入斩妖司之前，以为自己只要能有斩妖司的身份，将江阴县中妖魔乱象汇报上去，自有强者来斩杀那些江阴县的贪官污吏，荡平妖魔，还百姓一方乐土。

等到自己真正加入斩妖司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竟不啻于一场梦呓。

江阴县的水很深，哪里是他们这些才刚加入斩妖司的人可以涉足？

霍敏自己也曾接过两次去往江阴县的任务。

每一次都只是与另外一名同伴在江阴县匆忙一观便很快退走。

纵然霍敏自己想要出些力气，都被同伴阻拦。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才只给这么点贡献，何必要来拼命啊？

十几点贡献的巡查考核而已，放在别的地方，他们不介意跟那些实力低微的妖魔动手，杀了还能将贡献提上一些。

可在江阴县，斩妖？

那纯粹就是老寿星上吊！

霍敏应了一声，与姜胜说了几句有关平阴江的传闻之后，思绪就已经飘去了大江对岸。

直到那渡口的船夫，载着几个衙役过来，霍敏才回过神来。

“大人，就是他们，我在江阴县的几个至交好友。”

霍敏还不等渡船靠岸，就已经向前几步迎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姜胜自是敏锐发现，那渡船上的几人，看起来可全然不像是她所说至交好友会有的表现。

“见过霍大人。”

“见过姜大人。”

几人先朝着霍敏行了一礼，继而朝着姜胜也同样全了礼数。

“二位大人请。”

当先一个捕头打扮的精壮汉子，行事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总让人感觉多少有些疏远。

当然，姜胜很清楚，这种疏离感针对的不是他，多半是冲着霍敏去的。

而且若非是有霍敏在，且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刚刚加入斩妖司的缇骑，这些人也不敢有这般反应。

霍敏察觉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还兀自到船头，寻那名叫石恒的捕头询问道：“石兄，近来咱江阴县中可有什么妖魔作乱？”

石恒瞥了一眼霍敏和姜胜，旋即不咸不淡的说道：“托大人的福，如今我江阴县中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妖魔作乱了。”

霍敏眉头微皱，她再次开口道：“你这是什么话！县里到底怎么了，海晏河清安居乐业这种话你也能说的出来？！”

石恒“嘿”的一笑：“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反正对于你们这些大人物来说，百姓算的了什么？”

“难不成我还真要将那些泥腿子不上台面的事情搬上来，让两位老爷烦心吗？”

霍敏脸上浮现怒容：“石捕头！我们此次前来乃是奉了斩妖司的令，前来斩妖除魔的，你……”

石恒没等霍敏说完，就看起来颇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场面话就不必多说了霍大人，你们斩妖司的大人哪次过来不是为了斩妖除魔？只是这斩妖除魔到底都斩了什么？”

“先前几次霍大人来的时候可都是同样的说辞，结果呢？”

霍敏的怒容未去，又多了几分愧意：“这次不一样。”

石恒摇头，没有多言。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也就在姜胜身上了，再说下去，那自己可就是对这位同样斩妖司的大人不敬了。

到时候人家随便治自己一个罪，他小小的捕头，怎么能反抗的了？

霍敏看向其余几人。

只见那几人早已扭过头去，哪怕是目光还看向自己的，眼中也早没了先前的热切，只剩下一片麻木，或许还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她心知肯定是无法从他们口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只能来到姜胜面前，颇有些愧疚道：“大人勿怪，等到了江阴县中，属下定为大人探听清楚情况。”

姜胜点了点头：“不妨事。”

他目光看向平阴江两侧连绵群山，逆流而上三里的渡口就是这群山环绕的江阴县唯一的出入口。

江面上飘着几许腥气，两岸山林之中吹来的并非是草木的芬芳，而是浓郁的妖气——那源自于亚空间之中的恶臭。

到了这里，才让他找回了几分记忆中熟悉的场面。

他们被投放作战的地方永远都是最恶劣的前线。

也只有到了这种与亚空间的崽种，各路叛军，该死的绿皮们近距离接战的时候，才是他们这些百战老兵真正发挥拳脚的时候。

一路无话。

过了渡口，几人驱马前行。

江阴县地界乃是难得的山间平原，据说这地方乃是曾经的平阴江生生冲出来的地形。

山石粉碎，大量的泥沙化作沃土，承载着江阴县的百姓。

往前十几年，江阴县也算是个比较富庶的地方。

奈何前几年妖魔踪影渐盛，百姓日益疲苦。

路上见到山村，要么是早已经荒废的模样，要么就是还有些麻木的百姓在田间劳作，便是见到他们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路过的官吏，也仅仅只是抬头驻足看着。

浑浊的眼珠里全然没有半点生气。

到了县城，姜胜才终于感觉到了几分繁华气象。

县城倚着平阴江，有商队满载货物顺流之下，守门的士兵身上甲胄鲜亮，主街上商铺栉比鳞次，一片繁盛的气象。

但往来百姓却多是面无菜色，极大的割裂感，让姜胜只觉得他们好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一样。

许是察觉到姜胜的疑惑，身边霍敏轻声说道：“如今江阴县中但凡有些钱的人都想要离开此地，短时间内割不下此地的豪族官吏，都在想办法捞足够多的油水，给未来做准备。”

“而且这地方有钱就能买命，总归是有些气血旺盛的武人可以与妖魔抗衡一二，县令不去克扣守城士卒的粮饷装备，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存有几分实力，给自己再多一点碰到妖魔之后的筹码而已。”

姜胜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听闻身侧的巷子里传来一声惊呼，旋即便是女子哭喊求饶的声音。

他驻马看去，见到几个衙役正扯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一旁路人见着这般境况，竟是主动让路开去，浑无半点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