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垂钓

漠北极寒之地,亘古不化的雪山之巅,铅云低垂。凛冽的风裹挟着碎玉般的雪粒,如无数银针簌簌坠落,将那座新落成的木屋层层包裹。

屋内,猩红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木柴,噼啪作响,迸溅出星星点点的金芒,在霜花凝结的窗棂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晕,与屋外呼啸的风雪形成鲜明对峙。

忽有吱呀裂响撕破风雪的喧嚣,半人高的木门被猛地撞开。黄昊裹着一身银白跨进门槛,肩头的积雪簌簌坠落,在泥地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反手拽紧门板抵御寒风,睫毛上凝着的冰晶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待将药篓重重搁在斑驳木案时,几株沾着雪花的灵芝滚落而出,与屋内干燥的草药气息混作一团,在跳动的火光里晕开奇异的腥甜。

“呼,这些药材应该够了。”

黄昊呵出白雾在掌心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指节捏起沾着碎雪的药草,尽数投入黑陶瓦罐。粗粝的陶壁上还留着几道火烧的焦痕,随着干柴在炉膛里爆裂出脆响,蒸腾的热气很快模糊了他睫毛上的霜花。瓦罐底部咕嘟作响,深褐色的药汁翻涌着漫过药根,苦涩的药香混着柴火气息,在狭小的木屋里渐渐弥漫开来。

“火候差不多了。”

黄昊盘坐在噼啪作响的炉火前,瞳孔映着罐中药汁翻涌的漩涡。他屈指轻弹,一个青瓷碗已在掌心,浑厚的真气包裹住双手一把抓住滚烫的药罐,琥珀色药汁顺着罐沿蜿蜒而下,腾起的热气裹着刺鼻药香。

黄昊浅尝一口,苦涩瞬间漫上舌根,眉头拧成川字,喉结滚动着将药汁咽下。

当青瓷碗底最后一滴药汁滑入喉间,黄昊喉头猛地一紧。他随手放下碗盏,盘坐在地板上,玄色衣袍下青筋暴起。

随着他双目阖拢,沉寂已久的真气如蛰伏的巨龙苏醒,裹挟着滚烫药劲自丹田喷涌而出。刺骨寒意与灼热药力在经脉中剧烈碰撞,化作万千银丝渗入血肉——那些被极寒冻裂的肌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在雄浑真气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愈合,蒸腾的白雾从他周身毛孔溢出,在木屋穹顶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凝滞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黄昊睫毛轻颤,琥珀色瞳孔重新绽出微光,张口吐出一道裹着冰渣的浊气,在火光中凝成细碎霜花。他活动着仍有些发麻的指尖,听着经脉里残余真气游走的细微嗡鸣,唇角终于扯出一抹释然:“再有个两三日应该就能恢复了。”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而此刻他周身流转的真气,已如破冰的春潮,在血肉深处悄然复苏。

黄昊运转周天,任雄浑真气如江河奔涌,震得木屋梁上积雪簌簌而落。掌心腾起的光晕将四壁映得通明,连带着那些被霜雪侵蚀的裂痕都镀上一层柔光。

他垂眸凝视掌心流转的天蚕经真气,忽低笑出声,声线裹着未尽的冰碴:“这场天灾将我困在冰川之下这么多年,却也让我冲破了天蚕神功的桎梏”

火光跃动间,他衣摆无风自动,周身真气凝成的漩涡将案上草药尽数卷起,“如此看来,这倒成了一场造化。”

黄昊摇了摇头,敛去眸中笑意,周身气息陡然凝若寒潭,心神如离弦之箭没入灵台深处。

意识甫一坠入,便是一片混沌朦胧的虚空——方圆丈许的空间里,灰黑色的气流如活物般翻涌纠缠,时而化作狰狞巨兽,时而凝成万千剑影。中央之处,一杆古朴鱼竿若隐若现,青竹竿身缠绕着难以名状的符文,浮在翻涌的混沌气浪间时沉时浮。

其下深不见底的玉色池沼正汩汩吞吐雾气,池中偶尔闪过幽蓝灵光,似有太古神物蛰伏,每一次涟漪荡开,都震得这片空间泛起蛛网状的裂纹。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黄昊的声音在这片混沌空间中悠悠响起,尾音被气流拉扯得有些飘忽。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握住鱼竿,古朴的竿身入手微凉,紧接着符文如流萤般亮起,点点光芒在空中盘旋汇聚,最终凝出一行一大字。

“逃脱不良人追杀,奖励二十八次垂钓机会。”

文字闪烁间,鱼竿微微颤动,似在呼应着他体内的真气。黄昊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他知道,这鱼竿上的符文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些新的变化。

“袁天罡都出手了,才二十八次垂钓机会?”

黄昊忽然轻笑出声,声线裹着几分苍凉,鱼竿上的符文骤然明灭,搅动得池沼翻涌如沸,回忆随着混沌雾气一同浮现在意识深处。

“也不知道能垂钓出什么东西,二十八次机会应该能钓出点好东西吧。”黄昊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眼神中透着期待之色。

手中古朴的鱼竿猛地一挥,那缠绕着神秘符文的混沌丝线如灵蛇般飞射而出,瞬间没入玉色池沼之中。池沼表面泛起层层涟漪,雾气蒸腾得愈发浓烈,隐隐有轰鸣之声从池底传来,似乎沉睡在深处的某种存在被这丝线所触动,正缓缓苏醒。黄昊紧盯着池沼,双手稳稳握住鱼竿。

刹那间,掌心传来坠若千钧的沉疴,黄昊瞳孔骤缩,凛冽眸光如出鞘寒刃。他暴喝一声,周身真气如惊涛拍岸般汹涌而出,骨节泛白的双手猛然发力拉杆。

随着鱼竿被绷成满月,玉池骤然炸开银白漩涡,混沌雾气如沸水翻涌,在空间中掀起阵阵涟漪。

一团光球自玉池中飞出,黄昊屏息凝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刚触及光球,一股信息便涌入脑海。

《龙裤》

出自九品芝麻官,注:皇帝因身患花柳病而亡。

黄昊嘴角一抽,触电般甩腕后退,玄色衣袖卷着罡风扫过地面,将悬浮半空的光团震得倒飞出去,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喉间溢出压抑的干呕,仿佛那看不见的秽物已顺着视线爬满全身。

“呸呸呸,真晦气!”

黄昊连着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像要把无形的脏东西甩出去般剧烈晃动手腕。他嫌恶地扯下外袍随手丢开,苍白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俊朗的面容皱成一团,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