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想放弃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此时已是新的一天，0:21，那人应该睡了吧？不一定，换做别人可能早已休息，但他的话，可能还醒着......
犹豫再三，石晴雪还是给打去了电话。她没有将手机举到耳旁，也没有打开免提，屏住呼吸盯着拨号画面，1秒，2秒，3秒，对方迟迟没有接通电话。
“真是有病。”骂了自己一句，石晴雪的拇指按向红色的挂断键，就在此时通话接通了，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话筒传出，石晴雪赶忙把手机举到耳旁。
“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手机坏了拿我做实验？看看时间啊。”侯伟不耐烦的声音传进耳中。
“你还没睡？”
“我做梦呢，厉害吧？睡着了都能跟你打电话。”
石晴雪瞬间放松下来，仿佛侯伟的冷嘲热讽具有某种魔力，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平躺在沙发上，用手挡住头顶的刺眼灯光，“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啊，我就是想找人聊聊。”
“来大姨妈了？”
石晴雪羞愤的喊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那你总不能是更年期提前了吧？也提前太多了。”
“我就不能单纯想和人聊聊天吗？”
“别人可以，你？呵呵。”
“呵个鬼呀！我今天白天又看到了一具受害人的尸体，身中8刀，刀子就插在腹部上，杀人凶手和我擦肩而过，我却没能认出他是男扮女装。”石晴雪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
“你别颠三倒四的。简言之，你白天又犯蠢了呗。”
石晴雪忍着没发作，只是哼了一声。
“窝囊，自责，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特废物？”
“你起码掩饰一下幸灾乐祸吧。”
“我干嘛要掩饰？你没干好本职工作，难不成还指望我夸你一顿？大晚上的骚扰我，不就是想让我骂你一顿吗？”
石晴雪无奈苦笑。
“骂人我在行，这回就不收你钱了。你是喜欢文骂还是武骂？”
“这也分文武吗？”
“文骂就是不带脏字，武骂就是什么都来。我个人推荐武骂，见效快。”
“算了吧，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如何面对死亡。”
电话另一端突然沉默了，石晴雪等待了几秒钟，没听到任何动静，拿起手机确认侯伟没挂电话。
“喂喂，信号不好吗？”
“好得很。”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装深沉啊。”
“我就是在想你也真够迟钝的，当警察都快半年了，才想到这些。”
“这跟我迟钝有什么关系？”石晴雪翻着白眼说，“我只是太忙了，顾不上想这些。”
“屁话，干警察的哪个不忙？”顿了顿，侯伟难得用认真的语气说话，“你想问的应该是如何面对被害人的死亡吧。”
“对，我每次看到死尸，都会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几乎控制不住呕吐的冲动，脑子无法思考，身体就像被定住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我会很想哭。
“我知道这些情感会影响我的判断能力，我不想被情感左右，但却做不到石兰法医那样，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我真羡慕她能在面对尸体时做到置身事外。”
“你只是不了解石法医，多接触接触，你就知道她是外冷内热的性格。说直白点，她有点闷骚。”
“闷骚？”石晴雪惊诧的重复。
“咳咳，这话我可不承认是我说的啊，你告状也没用。石兰的专业就是和死尸打交道，她是一名优秀的法医，当然能在全神贯注的工作时做到心无旁骛。你又不一样，你是一名刑警，你更多的时候是在接触活人，在面对死尸时会手足无措也正常。”
“可我不想一直这样原地踏步。”石晴雪小声嘟囔。
“原地踏步？你是不是搞错了？”
“啊，我又搞错什么了。”
“你想达到的是面对死尸也波澜不惊的状态？”
石晴雪被问蒙了：“对呀......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客观理性吧。”
侯伟毫不客气的说：“大错而特错。如果你真的变成面对一具陌生人的尸体，也能保持绝对冷静，那你就不适合干警察。你应该去当罪犯。”
“喂！用不着这么损我吧？我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履行警察的职责呀。”
“你这就是在杞人忧天，你看见被害人的尸体感到难受、想哭，说明你还活着，心中还坚守着正义。真要是对他人的死亡无动于衷，那就不配做警察了，说明你根本没有正义感，你从人变成了一台单纯为了破案的机器，你维护的不是正义，而是冰冷冷的破案率。”
被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石晴雪有点懵，愣了好一会儿，她才磕磕巴巴的问：“所以我想哭是正常的？”
“你去问问刑警队的那些老烟枪，他们哪个没哭过？一屋子三四十岁的老爷们嚎啕痛哭的场面，我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 ”
“可我怎么没见到过？”
“能让你轻易看见吗？你是分局新来的小菜鸟，还是位女同志，脸皮再厚也不敢当着你的面哭啊。有老婆的回家抱老婆哭，没老婆的躲楼道哭去。”
“好吧……”石晴雪迟疑的点点头，“你不是在骗我，是吧？”
“我大晚上的不睡觉，就为了把你当傻子耍？你觉得我会这么无聊吗？”
“别人不会，但你会。”
听着手机传出的侯伟骂的脏话，石晴雪开怀的笑了，可笑了没几声，她就呜呜哭了起来。一开始还忍着，哭着哭着就放开了，抱着手机好一通发泄，把心中淤积的负面情感全都哭了出来。
“哭完了？”手机传出侯伟的声音。
“你还没挂呀？”石晴雪尴尬的说，“你这人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听到我哭了，你就应该悄悄的把电话挂了。”
“你给我打来的，浪费你的电话费我又不心疼。”
“喂！你没有录音吧？”石晴雪问。
“这你就别管了。”
“喂！我警告你啊，别动什么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