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秋日的凉爽还未送达，夏日的尾巴正轻挠着人们的面庞。
早起的冰城中医药学子正迎着朝阳奔赴向早八的课堂，而学院无人在意的角落正传出几声别样的声音。
“师兄......那里不可以......”
“别动，不疼。”
“疼！”
顾屿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面前眼角带泪的庄瑶，将手里的一次性不锈钢针灸针丢进桌边的医疗废物箱。
“你以前上针灸科的时候没有实操过吗？”
他今天没有教学任务，原本打算给庄瑶针刺几下，加强加强昨天的处方疗效，结果针还没下去庄瑶就已经泪眼婆娑。
“有的师兄，有的”见顾屿丢掉了手中的针灸针，庄瑶迅速缩回落在师兄魔爪中的手腕，将它藏在胸口，小声说道：“就是因为有实操课，所以才不敢被扎的。”
顾屿嘴角微微一抽，回忆了一下过去自己上实操课时同门的手法......好吧，这也不怪庄瑶。
小年轻刚接触到针灸不是害怕的不敢行针就是扎起来没轻没重，确实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前者。
针尖慢慢刺穿皮肤，在皮与肉之间最疼的部分一点点前进，生怕让挨扎的人好过一样。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水平怎么样了，手艺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别出新裁”。
不对，现在这个时间他们才刚毕业，一手针线活应该还是会触发“师尊，救我！”。
摇摇头，甩掉那些已经久远到只剩下模糊片段的记忆，顾屿身体向后一靠，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你现在下针敢下吗？”
作为一名中医，特别是未来要从事临床的中医，不会针灸那可就太失败了。
“会的，师兄会的，下针是会的。”庄瑶小小的脑袋上下晃动，只要不是被扎，一切都好说。
“试试？”
“试试！”
要是还能扎别人，那就更好了！（OVO）
庄瑶一把抓住顾屿的手腕向自己身前一送，另一只手已经拆开了一次性针灸针的包装。
噗嗤
针尖刺穿皮肤，穿过骨与骨之间的缝隙，快速的没入肌肉之间。
整套动作迅速无比，仿佛生怕别人反悔一样。
别问，问就是怕被扎所以练就了一身反扎技。
“......”
顾屿低头看了眼已经没入内关的针灸针，又抬头看看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庄瑶。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非常的不对劲。
“对了师兄，我今天不用去医院的吗？”感受到顾屿那种充满了疑惑的目光，庄瑶轻声咳嗽两声，赶忙转移话题。
“奥，对。”说起正事，顾屿随手拔掉手腕上的针灸针，朝庄瑶问道，“昨天吃过药之后感觉怎么样。”
“嗯.......”庄瑶低头回忆了一下，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好像.....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顾屿皱了皱眉头，“把手给我。”
重新抓过庄瑶的手，三指搭在寸关尺三部，脉弦滑。
又看了一下舌苔，已经恢复到了舌质正常无苔的程度。
嗯，看来疗效还是有的，只是还没有外显到病情上面。
中成药有这个效果他已经满意了，总不能指望机器生产的制式药丸能比人工调配，随煎随服的汤剂疗效还要好吧。
“经期是什么时候？”顾屿想了一下问道。
“啊？”庄瑶愣了一下，师兄怎么突然问这个，难不成是亲亲师兄在关心我？
“行经期间需要换一副药，你想什么呢。”顾屿撇了眼庄瑶，眼神不言而喻。
“奥，”庄瑶眼皮耷拉了下来，“应该就这两天吧。”
顾屿点了点头，从手边抽出一张黄色便签。
“经行期间改用调和气血之剂，当归4.5克、川芎4.5克、白芍6克、干生地6克、制香附6克、艾叶6克、茜草6克、川续断4.5克、益母草6克、藁本4.5克。”
写完，将便签递给庄瑶。
“用红糖引，服用两剂后再继续用初诊时的丸剂就行。”
“好的，谢谢师兄！”庄瑶接过便签，将它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中，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师兄，导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没有选课题呢？”
她虽然是专硕，不用像学硕那样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玩细胞，但临床上没有一个导师带着总不能以后也只写病例吧。
庄瑶记得之前顾屿和她说过，导师接任务去长白山考察药材，但也只是提了一嘴没说具体的返回日期。
师尊在外失联，整个师门只有她和大师兄两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师兄已经毕业，真正还在师门中学习的只有她一个人，怎么都觉得和正常的研究生生活不太一样。
“这个......”顾屿脸色一僵，总不能告诉庄瑶王涛回校的日子主要取决于他们两人出意外的时间吧，要不他出意外，要不她出意外。
“叮铃铃~”
这时，顾屿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打破了这一尴尬氛围，来电显示为“林志杰”，顾屿眉头一挑，示意庄瑶稍等一下，随后接起电话。
庄瑶乖巧的坐在一旁，然后看到师兄的脸色从诧异一点点转变为生气，直到顾屿放下电话，她才好奇的问道：
“师兄，是医院的事情吗？”
刚刚她隐约听到了“专家团”“治疗方案”还有“学生”几个字眼，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实在是“林志杰”这个名字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坏，忍不住好奇想要听听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算是吧。”顾屿揉了揉眉心，“原本一个已经确定治疗方案，而且治疗也有效果的患者被省院和附属医院的联合专家团接管了。”
普通患者被联合专家团接管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但问题是新的治疗方案以手术为主，中药为辅，但顾屿认为从疗效上来看，还有一开始的方案好。
更让人头疼的是，患者完全拒绝，甚至是抗拒这个数位专家商量出来的方案。
名义上专家团也需要评估原本的方案和新的治疗方案之间的优劣，所以今早开下方子的林志杰就成了被专家团围攻的黑锅侠。
现在专家团和院方那边以林志杰无法解释开方思路，担心治疗效果无法保证为由，希望他劝说邵周更换为手术方案。
甚至因为是院方的决定，林志杰都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说是希望评估两个方案之间的优劣，但专家团队始终不认为病人的好转是因为昨晚汤药的作用，而是因为昨天中午的西药起了作用。
这也是让顾屿生气的原因之一，事关患者自己的身体健康，决定权却不在患者自己手中，而是通过院方的“劝说”进行决定。
这还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懂点医学知识，这要是普通的病人什么都不懂，那医生岂不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这样，还做什么医生？
“这不就是欺负人嘛！”了解了前因后果，庄瑶俏脸上满是怒气。
顾屿没有接话，而是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
“走，去医院，想动我的患者，至少要问问我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