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周的病房外,林志杰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这次专家团来的突然,而且直接指名道姓选定邵周作为会诊患者,不用想肯定是冯子润找了自己的卫健委父亲。
但他又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患者好友为了患者健康去寻找更好的医生。
如果只是寻常的联合会诊,林志杰还有点拒绝的权利,但这次专家团里不仅有自己的师父,冰城中医药附属医院内科主任杨刚,还有来自省院的两位教授,除了介绍病情他都没有什么插话的资格。
“oi!林医生,怎么在外面待着呢,杨教授他们走了?”医院哪里有热闹,那里就是就有吃瓜达人张静。
解决好门诊的事情后,张静就寻着“瓜”味找了过来。
见是张静,林志杰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两人默契的远离了病房门口,“没,他们还在里面会诊。”
介绍完基本病情后,他就找了个机会溜出了病房,毕竟整个方子都是昨晚顾屿辩证开出来的,自己在里面待着要是问的深了,自己答不上来那岂不是太尴尬了。
“原来的治疗方案被否了?”
“差不多吧。”
他师父看过邵周的情况之后觉得原本的方子有失偏颇,特别是对于方子中的三参意见很大,虽然他这些年
患者本身就是频发性室性早搏,再加具有补气推动作用的三参,相当于像一辆出现问题的蒸汽火车中拼命的加煤矿一样,强大的内动力只会让本就不堪的核心提前失去动力。
况且患者身染湿邪,湿邪易阻碍气机,气郁化火,如果将气比喻为流淌在人身之中的河流,那么湿邪就是拦在河流之上的堤坝,加大河流的水量,最后冲破堤坝形成的绝对不是涓涓细流,而是决堤的大浪。
“那现在的方案是?”
张静可是打听到了,邵周现在用的方子是昨晚顾屿来开的,对于顾屿的实力她还是非常相信的,但和病房里的几位教授相比,终究是差了一点不是。
毕竟顾屿才刚刚毕业,这要是医术水平超过学校的教授,那还了得?
“我师父是想用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合参附汤加减然后配合西医治疗。”
“他觉得患者虽是湿邪严重,但因它本身的特性是重浊,阻遏的应为中焦下焦,脾失运化使全身水液调通不利所以才呈现水相。”
“至于心悸,应是心阳不振,桂枝通心阳,再用少量人参推动血液。”
“至于省院那边的方案,你是知道的,患者是不会同意的,除非拖到家属来,让家属签字。”
“不可能是心阳不振。”这时,一道坚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张静与林志杰转头望去,只见顾屿站在病房门口,一只手抓在门把手上,目光如炬。
“他,辩证错了。”
说完,便手掌用力,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庄瑶则站在顾屿身后不远处,两只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微下蹲,见林志杰和张静望过来,喘息着抬手和张静打了个招呼,无视掉站在一旁的林志杰,随后气喘吁吁的跟着顾屿进了病房。
一路跟着师兄跑过来,可把她累够呛QAQ
见顾屿和庄瑶先后进入病房,林志杰和张静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特别是顾屿进去前的最后一句。
“辩证错误?杨主任误诊了?”
“进去看看!”
此时,病房中正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寂静,虽然房门有一定的隔音效果,但是顾屿贴着门说出的那句话还是清晰的传入了病房中的每一个人耳中。
特别是站在邵周病床左边,身穿白大褂,脑袋锃亮的小老头。
“小子,你凭什么说我辩证错了!”
他就是冰城中医药大学教授,附属医院内科主任,杨刚。
他对眼前这个冒失闯进来,还污蔑他误诊的小子印象非常深刻。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在校期间各科成绩打破校史,更是因为以前规培时间对方导师却带着他公然放鸽子,整整三年只有十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医院。
就这样,院长那边还当看不见。
有成绩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有天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今天竟然还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指责他误诊!
他一个没上过几天临床的毛头小子怎么敢指责他的。
顾屿打眼望去,病房中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当然,只是他熟悉他们,而不是他们熟悉他。
省院的心内科主任、正高医师两位,附属医院的内科主任,整整四位正高级主任医师都是挂在墙上的人物,阵容可以说是豪华至极。
不过顾屿没有丝毫怯场,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
他始终相信,真理越辩越明。
医者,是守护患者健康的重要防线,是病患袭来时身披重甲的战士,如果因为对方的资历比自己大,经验比自己多就不自信,就退缩,那还守护个锤子健康。
“心阳不振,心失温养,故心悸不安;阳气不足,胸阳不布,故胸闷气短;心阳衰微,血液运行迟缓,肢体失于温煦,故形寒肢冷,脸色苍白,这些都符合患者的证候,但是......”
顾屿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对上开始红温的杨刚。
“心阳不足的脉象应为虚弱或沉细无力,这才是鼓动无力之证!”
“患者现在绝对不是什么沉脉或细脉!”
话音刚落,专家团中就响起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脉象学,你们懂吗?”
“中医的东西,我们知道个理论皮毛还行,这种实践里积攒出来的摸脉我们怎么可能懂,要不你上手摸一下?”
“也是,我们判断依据都是看心电图和血液成分含量,所以这孩子说的对不对?”
“让老杨判断吧,毕竟是他们专业的,说不定还是他学生呢。”
听着来自省院同事的讨论,杨刚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附属医院本来就被省院压了一个头,平时他们处理不了的患者都丢给了省院。
虽然他知道这次来会诊的几个老家伙从没有瞧不起中医,对中医的态度也都只是好奇,但这次还是丢人丢大了,很可能连他们医院在业界的口碑都受到影响。
人年纪大了,不就是为了个名吗?
“你说他不是沉细脉,那你说说他是什么脉。”杨刚看了眼顾屿身后跟着进来的三人,冷哼一声。
顾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邵周身旁,轻声说道:“来,手给我。”
在得到邵周的允许之后,顾屿抓起被子外的手腕,三根手指分别搭在寸关尺三部细细感受。
看到这一幕,杨刚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点,至少这小子没有一上来就回答自己,而是先上去诊断患者。
只是很快,他的脸色就不对了,不只是他,就连省院的几位专家和张静两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奇怪,只有作为挂件的庄瑶还透露着点点澄澈和愚蠢。
脉诊,是这样的吗?
顾屿摸脉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三指推寻后又是一根指头在邵周的手腕上来回移动,时而用力时而轻轻拂过,手腕都要秃噜皮了。
要不是冰城地处北方距离成都有三千多公里,风俗不一样,他们都要开始上前保护患者了。
终于,在众人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顾屿收回手指,抬头看向一旁的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