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玩物藏，李不为

刚才还满脸堆笑，满是殷勤的男人，在看到扳指后，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看向宋仁的眼神看，也多了几分凝重。

他深深地盯着宋仁，目光如刀。

如若不是宋仁有画皮术和破布两层遮掩，此刻恐怕已经被他看个精光了。

敢在阴阳鬼市这种地方捞偏门，没点儿眼力见和底牌，恐怕早就沉尸水鬼河了。

宋仁确信，对方认出了这扳指。

“小兄弟，你这东西不一般……有些烫手啊，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果不其然，沉默些许，男人压低嗓音问道。

宋仁浑身颤抖起来，眼神显得很癫狂。

“果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好东西，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对不对？”

说着，他一把撸起破烂袖子，露出满是脓疮的皮包骨手臂。

“老哥，你肯定懂识货的人，兄弟我急着当钱去换福寿膏，麻烦老哥给引个路，事成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闻他的话，男人这才明白，面前这家伙是个什么成分。

眼中的警惕降低不少，多了几分轻蔑。

看来是镇子上出了事，眼前这个福寿佬，估计只是走狗屎运，睡大街的时候意外捡到了这东西。

于是男人眼珠子转了转，一只手搭到了宋仁肩膀上。

“小兄弟，你这东西是好东西，但不干净，路子不熟的情况下，没有人敢随便接手的。”

“真的假的？不是说鬼市里什么都能买到，什么也能卖出去吗？老哥你莫不是在框我？”宋仁连忙收紧了扳指，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鬼市是什么都能卖，但也分人的不是吗？”男人咧嘴，露出白历历的牙齿。

“你第一次来，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凭什么要买你的货对吧？”

“好像是这么个理……”宋仁表情稍微松动。

男人见状，心中一喜，赶忙趁热打铁。

“小兄弟，老哥是看你面善，才搭把手的，你要是不相信老哥，那你尽管自己去逛，不过老哥可提醒你，时间不等人啊。”

面善个屁，戴着面罩能看出个鸟来。

宋仁心中吐槽，但还是露出了紧张的情绪。

“那老哥你说要怎么办？给兄弟支个招儿呗。”

“这样吧，老哥也不坑你，你这东西，我帮你收了。”男人见鱼儿已经上钩了，装作豪气地大手一挥，“烟栏的福寿膏三钱换一指，你这扳指虽然是玉制的，但毕竟来历不正，老哥我出手也需要时间，所以咬咬牙，十两银子给你收了，这些钱，足够你抽上很长时日了。”

宋仁闻言，心中一阵嗤笑。

吗的，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这扳指可是镇长府管事信物，光是材料便是上等，哪怕是敲碎一块边角，都只怕是不止这个价格。

“十两，是不是有点太少了？”宋仁一脸纠结不定。

“不少了，小兄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男人说着蛊惑的话语，手已经朝着宋仁手中的扳指伸去了。

“这东西，说到底就只是一块破石头，老哥给你的，可是实打实的银子，你想想看，在外面，你何时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宋仁表情有些松动。

眼看事儿马上就要成了，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紧接着一咬牙。

“小兄弟，老哥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知道老哥为什么在这鬼市路子这么广，消息这么灵通吗？因为咱干的就是古行档口的营生。”

“咱可是十里堂玩物藏的人，这东西，除了咱玩物藏敢收，其他人都不敢收。我这是替堂口收货，咱们这桩交易若是成了，那小兄弟以后就攀上十里堂这条大船了，这可是多少福寿膏都换不来的啊。”

男人也是豁出去了。

犹豫？那我就再给你狠狠添把火！

玩物藏？

宋仁猛抬头，鼻子陡然抽了抽。

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清晰地嗅到了一股气味。

一股作为收尸人，他最常闻见的死人气味。

活人身上有活人的气味，死人身上有死人的气味。

当活人身上出现死人气味时，那就意味着眼前这个人活不长了。

“哦？原来你是玩物藏的，要替堂口收货？”

宋仁正琢磨着，一个戏谑的声音，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肯定了，咱玩物藏的大名，在镇子上谁不知晓？不是我吹嘘，就是这鬼市内，流转的古货，至少七成都是咱堂口出来的。”

男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继续吹嘘着，刚转头想看看又是那个冤大头自己送上门了，下一秒脸色刷地苍白无血。

只见几个扛着货箱的人，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自然是玩物藏大掌柜李不为，折扇上“玩物丧志”四字淌着血般的朱砂。他身后两名护卫悄然离队，袖口寒光隐现。

李不为一如既往地给人一种儒雅随和的气质，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浅笑。

但这抹笑容，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男人在见到李不为时，脑子嗡的炸开，头皮发麻。

“你说你是玩物藏的，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家堂口里面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呢？”

李不为扇着扇子走到男人面前。

“阴沟里的老鼠，骗到我们大掌柜头上了？”一个护卫抽刀狞笑上前，刀刃寒光凌冽。

“李……李掌柜……听我解释。”男人双腿颤抖，胯下隐隐有变湿的迹象。

“出门在外，得将规矩，人不管到了哪儿，都是要守规矩的。”李不为扇子啪一声合上，“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打着堂口的名头行事，那以后谁还守咱们的规矩？”

“剁了他的手脚，扔进水鬼河里面去，给底下那些东西打打牙祭。”

男人闻言，魂飞天外，不住哀嚎求饶，被李不为身后的两个壮汉拖着拉去了河边。

不多时，河边传来几声惨叫，隐约可见喷薄血光。

当那两个壮汉再度回来时，手中的剑刃，不住向下滴血，几乎快要溅到宋仁身上。

自始至终，宋仁都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下马威。

从在码头上的时候，对方就盯上了自己。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得了对方的注意。

又或者说，李不为几次主动试探，意欲为何？

思来想去，自己身上若非得有什么东西引起对方注意，那只会有一个。

琢磨至此，宋仁微微攥紧手中扳指。

“前两天，镇长府闭门谢客，不仅是寻常人，包括我们几大堂口，也吃了闭门羹。”

李不为似是对宋仁的警惕全无察觉，自顾自说着。

“有人传出，是和镇长嫡子的夭折有关，这些我都不关心，但前两天，游魂巷的纸人陈私下联系我，说想跟我做桩大生意。”李不为忽地停顿些许，又接着说，“但就在半个时辰前，他的铺子走水了，他没活着走出来。”

“挺有趣的对吧？折了一辈子的纸人，结果一把火全烧干净了。”

宋仁眸光流转：“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李不为呵呵一笑，只是一味摇扇。

“如果你想要知道关于那枚戒指的事情，那我或许知道一些路子。”

宋仁眼神这才慢慢开始变化。

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人。

十里堂虽不是铁板一块，说到底都是给大姥姥做事的。

镇长是大姥姥在阳间的话事人，可眼下这李不为，似乎知道很多的隐秘，而且站在自己这边。

所以，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