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条,青虾,田螺

等秦卫东再次醒来时,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家。

此时正值深夜。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不顾众人反对拦在自己身前的高挑姑娘,秦卫东感觉重生很值。

他摸向后脑勺,意外的发现本该筷子长的疤没了。

记得当初被打破头,硬是在看守所躺了半年,最后伤虽好了,却落得了个偏头痛的毛病,一遇风便头疼欲裂。

可现在顶多三天,头上虽然裹着白色纱布,实际上早就恢复好,一点伤也没有。

小腹也热烘烘的,好似一个大熔炉,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点也不像饿了好几天的病号。

放眼远眺,八百米外那颗巨大的宝塔松上的松针清晰可见。

风吹松针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隔壁殷寡妇烧柴火的烟火气充斥鼻腔……六感被全面强化。

一切都不一样了!

秦卫东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老天爷不仅让他重活了一次,还给了他几乎超人的体魄。

至于一个月挣到1888元彩礼,于旁人很难,但别忘了,重生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在这个年代,遍地都是机遇,被规则束缚最终结果就是错过唾手可得的财富。

他找出一张草纸,趴在桌上用铅笔写下近期的目标。

“1、一个月内挣到三千元钱。”

“2、劝说爹和大伯、老叔参与公社私下分田。”

“3、把给张春桃的188元彩礼拿回来,收拾教训这对狗男女。”

是的,秦卫东准备去要回彩礼。

退婚退彩礼,天经地义。

1980年,即便是一个资格最老的八级钳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有一百二十元。

张槐村人多,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十个工分。

一年三百六十天满工,只能换回来二百八十斤粮。

赚三千元钱,对一个农民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秦卫东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计划。

对于他这个后世而来的重生者而言,1980年,就是一座巨大的金库!

呲啦……伴随火柴擦过,一簇明亮火苗摇曳。

秦卫东将手里的草纸燃尽,推开窗户,初春夹杂泥土青草香的新鲜的空气迎面吹来。

这是注定属于他的1980年。

大概只用了几分钟,秦卫东就确定好自己要做什么了。

“我现在人在农村,本钱几乎为零,身上只有十块钱,要想卖得好,成本又低……”

“嗯,就做麻辣小鱼小虾,还有田螺!”

秦卫东前世在班房里蹲了七年,身边遇到过无数能人异士,其中一个就是大厨,据说八大菜系什么都能做,其中最擅长川菜。

每当夏天夜里大家热的睡不着,他就会用口述的方式给大家“炒菜”,馋的大家都流口水。

耳濡目染下,秦卫东也学会了不少名菜小吃,厨艺大涨。

麻辣鱼虾这东西成本低,鱼虾在河沟塘里到处都是,市场还大。

尤其是镇上的国营酒厂。

酒厂的工人还能不爱喝酒?

再加上他们工资高,自己去卖这个就是打他们的七寸。

麻辣通红的鱼虾,再加上沾着辣油的田螺,牙签一挑,滋溜嘬一口小酒,那滋味比神仙都快活。

就是辣椒、八角、花椒这样的调料麻烦一些,要花钱买。

不过没关系,等彩礼要回来就能有钱买了。

眼下是80年,倒买倒卖虽然抓的也严,但是没有前几年那么夸张了,看到人躲着点,跑得快,一般没大事。

“再说了,积累原始资本,哪能不冒险呢?”

若是没风险,那大家都去卖,反倒没法子挣钱。

时间就是金钱,也不知怎的,一觉醒来,他感觉自己浑身经历充沛,大半夜索性睡不着。

秦卫东从院里找来两根竹竿,竹竿头蒙一层之前公社淘汰的尼龙网,四周绑上一圈细铁丝。

一个简易的捞网就做好了。

转身寻两个竹篓,一个放在身前,一个背身后,头上顶一个手电筒,慢悠悠的前往村里的葫芦塘。

葫芦塘是六十年代公社集体挖的,因为形似大大的酒葫芦而得名。

冬月的风刮得人脸生疼,秦卫东把自行车停在一旁,踩着胶鞋走在塘埂上。

不远处的葫芦双塘像是蒙了霜的铜镜,几丛枯黄芦苇斜插在冰面上,风一过便抖落簌簌的露珠。

“唉,现在要是夏天就好了。”

秦卫东感慨一声。

现在是一月份,属于晚冬初春,冰面还没有完全化,鱼虾和田螺也都藏在冰面上。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

反而也正是因为冬天,气温低,鱼虾和田螺更好找了。

像是水草芦苇多的地方,避风向阳的浅水滩,因为温度高,小鱼小虾都喜欢往这里面钻。

而田螺冬天要冬眠,会用壳顶钻进淤泥,仅在泥面上留下一个小圆孔,并且间歇性的冒出气泡呼吸。

所以找田螺直接往塘泥多、气泡多的地方找,准没错。

冬天干,下雨少,葫芦塘水面很浅,仅仅漫到小腿。

“就这儿了。”

秦卫东蹲身拨开冰碴子,水面下三指宽的淤泥里,隐约能瞧见青黑色的螺旋纹。

那些冬眠的田螺像沉睡的小蜗牛,壳顶朝下扎在泥里,只留呼吸孔断续冒着细碎的气泡。

“呵……”

捞网插进泥里三寸深,带起一团黑浆。

十几个田螺黏在网眼上,青黑外壳裹着黄褐纹路,像家里的老式铜纽扣。

螺口那层薄冰碴子“咔“地裂开,露出里头蜷缩的软肉,混着泥腥气的鲜活劲儿直往人鼻腔里钻。

秦卫东嘿嘿一笑,把田螺一个捡起扔进背后的竹篓里。

“等等,这感觉是……”

闻到这股鲜活的泥腥气,秦卫东眼前忽然一亮。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体内好像多出来一缕气,鼻子轻嗅,视觉与嗅觉的相互作用下,竟然能够隐约感知到类似的存在!

大致估测了下方位,在自己左边。

“哗!”

又是一捞网下去,过滤掉淤泥,这一网居然捞到了足足好几十个田螺!

秦卫东感觉自己重生了,六感都被强化了数倍,与大自然也更加亲近。

不一会儿功夫,背后的竹篓就被田螺装满,足足有三十多斤。

捡完田螺,东边芦苇荡忽地炸开串水花。

秦卫东抄起另一个空竹篓就往过赶。

冰面下攒动的黑影原是群小白条,背鳍蓝得发亮,贴着冰层游弋时像把裁冰的刀。

秦卫东索性脱了胶靴,赤脚踩进刺骨的水里,裤腿卷到膝盖时,小腿肚上冻出的鸡皮疙瘩倒比鱼鳞还密。

与捡田螺一样,每当秦卫东聚精会神时,他总能发现鱼群的聚集地。

当然,最惊喜的是石缝里那窝青虾。

捞网刚触到水底卵石,七八条半透明的影子便弹射而起,虾须扫过。

秦卫东捏住只蹦跶得最凶的青虾,那虾子弓身弹尾,甲壳在晨光里泛着琉璃色,肚皮下还沾着粒未消化的藻种。

月亮爬到老槐树梢,两个中型的竹篓都被盛满收获。

秦卫东抹了把冻红的脸,呵出的白气惊飞了苇丛里的野鸭。

灰扑扑的影子掠过池塘,翅尖扫落的霜花正巧跌进水里,化在银鳞闪烁的涟漪中,两个竹篓都被装的满满当当。

“哈哈,打道回府!”

秦卫东将竹篓一前一后背在身上。

回家的时候,特意抄了条小路,没让村里其他人看见。

此时离天亮还早,秦卫东把鱼虾摆到一旁,脱下满是泥点的衣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