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杂粮窝窝头

因为是长孙，自家爷从小最疼秦卫东。

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

两分，五分的毛票，堂姐他们上学的时候都没有，爷却总是偷偷塞给他。

“傻伢子。”秦良峰用袖口替秦卫东擦干眼泪，背过头。

“好好养伤，今天不上工，你爹上公社去了，估计得好一会才能回来，爷去给你做吃的。”

秦良峰一瘸一拐的走进厨房。

……

秦家住在庐东县张槐庄。

一大家十几口人，还没分家。

爷爷秦良峰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女儿秦永盈已经出嫁，二儿子秦永平和老婆杨丹有三个闺女。

三儿子秦永春便是秦卫东的父亲，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四儿子秦永光和媳妇王翠则只有一个闺女。

整个秦家第三代的男丁都在老三秦永春一家。

秦家第三代的名字也很好记，从秦卫东开始。

秦卫东芳伊，康福乐吉萱。

可眼下除了秦卫东，其他的兄弟姐妹要么还没成年，要么就还在读书。

整个家里的劳动力满打满算只有五个半。

张槐庄清一色姓张的，秦家因为是外姓，大队每次给他们的工分是最少的，活却是最累的。

家里的口粮常年不够吃，要去大队赊。

九出十三归。

秦卫东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走出张槐庄，一辈子也不回来。

可后来才发现，对自己好的，恰恰只有家里的亲人，做错的是庄子里那些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张家人。

还有刘世助，等着，打破头这笔账咱们往后慢慢算。

……

灶房里飘来野菜糊的酸味，秦良峰端着一方豁口陶盆出来。

爹也从公社里回来，只是面色阴沉，一直没说话。

小妹卫萱呼啦啦的第一个跑进屋：“哦，开饭喽！”

她的眼珠子快掉进盆里，舔着碗沿直咂嘴。

可等掀开锅盖时却傻眼了。

陶盆裂了十道缝，米粒数都数得清。

“爷，咋又是野菜糊糊。”小妹秦卫萱委屈失望的撅起了嘴：“二哥不是抓了鱼虾和田螺嘛，咱们吃那个不行吗？”

两个堂妹也咽了口唾沫，望着一大框田螺两眼冒光。

大伯跟着从后面走进来，敲在两个小堂妹脑门上：“鱼虾和田螺是大东哥马上要拿去卖的，不许乱动，饭让大东哥先吃。”

喝完了鸡汤，再吃野菜糊糊。

秦卫东喉头一哽，尝了半口便怎么也咽不下去，这野菜糊比上辈子应酬喝的茅台还烧心。

习惯了前世的大鱼大肉，这野菜糊糊于他而言实在是难以下咽。

还以为大东哥是舍不得吃，大伯这才放任两个堂妹饿狼似的扑了上去。

其他人都没动，争取让最小的几个妹妹先吃饱。

秦卫东却把这野菜糊糊拦到一边：“爷，咱今天不吃野菜糊糊了。”

大伯母笑道：“不吃野菜吃什么，家里也没余粮了，总不能吃田螺吧，我看院里堆了不少，可那也不能当主食吃，要等过两天公社分粮咱家才有粮食。”

“哈哈，大伯娘，看这是什么。”秦卫东将带回来的二十斤玉米面拎到灶台。

“苞谷面？”大伯母一脸惊喜：“大东，你从哪弄来的。”

大伯母用手掂了掂，更高兴了：“这是二十斤的量吧，够家里吃半个月了！”

听到要吃半个月，秦卫东不禁心酸。

自己这一大十几口家人，搁后世粮食丰富的年代，二十斤玉米面都不够四五天造的。

“不用，大伯娘，我现在有钱了，您来揉面，我来做个麻辣小鱼。”

秦卫东把田螺盆里剩的一些小鱼小虾拎出来，大概有半斤的量。

起锅烧油，驾轻就熟。

滋啦一声油响，辣椒炸出味，鱼虾下锅，裹上五香粉，辣香让人馋的直咽口水。

闻到味道，在堂屋的大伯和爷爷也连忙走进厨房。

他们又惊又喜，大伯问道：“大东，你从哪学来的手艺，还有这调料，这玉米面……”

卫吉在一旁道：“爹，我知道，这是大东哥去塘里摸麻虾摸白条，然后去镇上换钱买的。”

爷爷高兴坏了，欣慰道：“我的大孙出息了。”

吃饭的时候，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的特别开心，尤其是老婶王翠，一手一个窝窝头，就着麻辣小鱼吃的那叫一个香，噎的脖颈一梗一梗也舍不得喝口水。

生怕吃晚了抢不到。

老叔小声戳她：“少吃点，孩子还没吃呢……”

王翠标志性的大喉咙炸道：“俺吃点东西怎么了，哪有孩子，卫福、卫康不是去上学了吗，卫吉和卫萱屁点大，能吃多少。”

“再说了，大傻都没和按计较，你到和俺计较上了！”

秦卫东笑道：“老叔，没事，吃完厨房还有。”

“看到没，大傻的肚量都比你大，秦老四，你就扣吧，谁能扣过你！”王翠那混不咧的话眼见着又要冒出来，被大伯母眼睛一蹬，又噎了回去。

算了，不和你计较。王翠自顾自美滋滋的继续放开胃口吃。

大伯母在做窝窝头的时候，没舍得放太多玉米面，而是混了不少野菜，窝窝头也呈青绿色。

但是即便如此，大伯母依旧叹了口气。

按照王翠这个吃法，那二十斤玉米面，哪能吃到半个月。

昏黄煤油灯微微摇曳，一大家人围在桌前，就着一小碗鲜红透亮的麻辣鱼虾啃窝窝头，形成一副温馨画面。

秦卫东也吃的很开心。

重生这么多天，他终于算是吃了个八九分饱。

然而就当众人都大快朵颐时，父亲秦永春却好像胃口不好，没怎么吃，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东啊，你和爹说，你干这买卖，有风险不？”

秦永春道：“我听村里大喇叭喊过，现在做生意属于倒买倒卖，要是被县里工商局的人抓到，是要坐班房的。”

此言一出，一大家人啃窝窝头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

大伯和大伯母也放下手里的菜团窝窝头。

秦永春担心道：“大东，要不明天你别去了……”

秦卫东笑道：“爹，没事，就是卖个小鱼小虾，你不知道，镇上小摊小贩人多着呢，大家都在卖。”

“是嘞是嘞，大傻有本事，他二叔，人家都干，咱也能。”王翠生怕秦卫东真被劝着不去，那自己以后可就吃不上着好吃的玉米面窝窝头了。

秦永春道：“真的……你没骗我？”

“爹，我骗你干啥，过几天我领你去看看，不就晓得了。”秦卫东随口扯谎道。

秦永春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吃完饭，大伯母去洗碗收拾锅灶了。

秦卫东也回屋躺下，然后每过多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